祭坛内红光耀动, 阴气过甚。

穆湘洛惧寒, 方才一鞭子似将全身的骨头都打散，她望着秦晗微微摇首, 示意她稍安勿躁，她与大祭司相处多载, 原先以为熟知她的性格，可近日发现大祭司不过蛰伏在旁的一头狼罢了。

她与依上云完全相反，依上云不齿的手段，她使用得游刃有余，如今看来陛下这般君子不可惧, 大祭司这般魑魅魍魉才是最让人当心的。

她粗粗喘息，伏在地上咳嗽几声，在他人手中自然是案板上的鱼肉，她并非不识趣之人，方才言语惹恼这人她必不会再说, 大祭司不是依上云，她不会心疼自己。

大祭司回身看着秦晗，眼底依旧结了层冰霜，唇角斜勾，显出玩味的笑意，利器在手自然要好好用，眨眼间又甩出一鞭, 薄衫现出一道血痕, 穆湘洛指尖扣入地砖缝隙中, 垂眸凝视着自己的指尖。

祭坛外的一片寂静，从暗处走出的两人躲在柱后，聆听里面的动静，七夕神色难看，飞絮想入内救人，被七夕拉住，她劝道：“皮肉之苦罢了，你若进去，指不定就是杀人的刀剑。”

飞絮恼恨，面色气得发红，情绪有些失控，跺跺脚，“大祭司想做什么，就算是生死契，她非纯阳，血玉无主也不会任她使用，我哥血祭血玉，她在场……她难不成还要搭上少司命的性命吗？”

浮云血祭，修复血玉，也将穆湘洛一魂一魄引入体内，只是他们都不知晓生死契一事，走了这么多弯路还是走回原点，或许这便是命运。

七夕眼眶微微发酸，拽着飞絮离开祭坛，脚步极快，略带虚浮，眼下救人之事何其艰难，需得慢慢来，只要少司命活着便有机会，硬来是不可能的。她们境界相差太多，对阵无益，她忽而想到仅一境之差的周帝，她有飞鸽，或许可以让周帝过来救人。

非她心向旁人，而是大祭司行事颇为诡异，门内上下敢怒不敢言，她只为救人，并不想背叛门内。

晚间的时候，阴云笼罩，月光稀疏。

十一位司命陆陆续续地回到门内，七夕靠在廊下，盯着其他人，大家都是分布在四国之内，上次聚集是少司命诛杀莫九鸢，目的明确，这次又是为何，她见大祭司出门，转身去找飞絮。

祭坛秘密已被戳破，好在秦晗没有供出飞絮下落，也让人心安。秦晗已不在里面，她让飞絮守在外间，自己跃上祭台。

上空映照的血色光芒让人脊背发麻，淡淡血腥气更是越发刺鼻，她站在十步之外，轻轻唤着少司命。乌黑发丝阻挡着脸颊，让人看不清神色，她唤了十几声，可惜那人似是受伤过重，陷入昏迷中都不曾应她，她心中愈发害怕，少司命的气息很弱，纵是天凤血脉也挡不住这般折磨。

结界无法破，人又唤不醒，她急得心中发燥，一旦她触碰结界，大祭司必有感应，白日里秦晗所为便是最好的应证，此地不宜久留，她需去探问其他司命，若是十一位司命联手，或许可破结界救人。

十数年的情谊，期望他们勿要袖手旁观。

*

南越与北周的战争一触即发，其余两国并不参与其中，似是观望，南越国小，它国不去触碰是因为四国之间需要平衡，它为平衡点，支撑着其余三国。

眼下南越的态度异常明确，它不仅要打，还想赢得北周。泱泱大国如北周本就有一统九州的雄心，亦在踌躇南越这番算是给了台阶下，当年以神速吞并蜀国，惊讶其他三国，可是明帝的遽然离世让北周陷入被动中。

如今北周依上云掌权，且不说境界高低，单论她的野心就不在明帝之下，其余两国似在蠢蠢欲动，然而这些依上云亦知晓，她不调兵不遣将，亦在观望两国态度。

他们若静，自是好事，若动，北周也不会任人宰割。

凤陵关内倒是一片平静，穆夜闻战讯从南越而回，穆湘芷瞧他一眼，眸中盛着锐芒，道：“舍得回来了，你不回来我也会挡得住。”

穆湘芷自幼便在军营中，她身经百战，与南越对阵不下数次，她也不显惊慌，镇定如常地吩咐士兵布防，张弛有度。穆夜斜坐在椅子上，怪道：“你就不好奇我去了何处？阿姐处事的态度愈发让人捉摸不定了，难不成真打算待在这里一辈子，写封信回去撒娇道歉不就得了。”

穆湘芷久久盯着穆夜，仿佛不认识这个弟弟，想要看透，看出个所以然，可惜穆夜依旧吊儿郎当的样子，她不愿再玩捉迷藏，实言告诉他：“真正的穆湘芷多年前就不在了，我不过是孝文帝的棋子而已，我一旦触到陛下底线，她就会毫不留情放弃，我同样也是她的棋子，与君上撒娇，那是寿星公上吊，我还不想死。”

穆夜惊得合不上嘴巴，噌地站起身，凝视她，似是不信，道：“你别被母亲唬住了，母亲如何待你，我明你也该明，她对你我二人从未偏袒，她对你呵护备至，是你不愿承受，爵位关心，她可曾缺过。起初你被阿洛所伤，她废了阿洛灵力，这些我都在场。若真是棋子，那你这颗棋子太费心思了些。”

孰轻孰重，穆湘芷分得清，显然陛下所言不是假话，她苦涩笑道：“我确实不是真的，我来此这么多时日，她可曾有过关心？不过你且放心，我会替她守好凤陵关，不会让她失望，至于以前肖想的那些东西，都是过眼云烟。我是边境守将，这样才符合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