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踌躇, 她不知自己的话, 依上云可会相信。对面人的目光很淡,好似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揪着被角,道:“飞鸽是我所为, 只希望周帝派人去救少司命,可惜你们来晚了,我协同其他司命去救人,不曾想撞入大祭司的圈套,十一位司命约莫着只剩下我了, 我被少司命推出祭坛,后事如何我也不知晓。”
“太行山内,有座道观,想必是你们太一门的地方,朕的人去过, 里面似经过血战,没有穆湘洛,更没有她的尸体,朕想除了太行山可还有其他地方?”依上云眉眼微蹙,提出自己想法。
“陛下为何这般信我?”七夕对她的态度感到奇怪,周帝何许人也,连昔日阿洛都不曾相信, 竟会在这种危险关头信任她。
依上云察觉她换了称呼, 唇角微勾, 坐于一旁道:“就凭阿洛将令交给你,这是我北周秘卫军之物,除非她死,否则不可能落入旁人手中,既然她信你,朕自然也就信你。”
她的态度甚是和蔼,当真是长辈对待晚辈的姿态,七夕咬牙,不知该不该说出真话,可是若她不信,岂非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想了想咽下胸口郁气,诚恳道:“我去其他地方看看,秦晗也可信的,救人之际她曾出力。”
依上云并未质疑,颔首应下,旋即命秦漪跟着她去找人。南越毕竟是人家地盘,他国君主到底不便,且凤陵关战局亦落下风,待七夕离去后,她便与苏歆回了凤陵关。
城内彷徨不定的穆湘芷见到几乎从天而降的帝王,心中大为松口气,此战是她轻敌。她对南越战将都很熟悉,常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可这次南越站主力战将都未曾出现,只让秦晗打头阵,让人始料未及。
依上云见她愁眉苦脸,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你都这般丧气,底下将士又如何自处,抬起头,凤陵关未丢,岂能轻言败局。”
穆湘芷竟有些紧张,自从来到边境,就不曾见过她,眼下得她宽慰,竟觉如从前那般,帝王威仪如若缥缈浮云,心中如乱麻搅成一团。
帝王来此是秘密,但如何行事还需与将军们从长计议。依上云曾领兵征服蜀国,又在北周危难之际登位,铁血手腕,她就如同众人心中的定海神针,心计城府自然远超这些守将。
她站于桌前,望着沙盘,气势凌然,从容冷静,道:“南越主力部队皆在凤陵关外,其他城池守力空虚,你们对此地较熟,如何越过他们主力部队,往南越内部走去?”
南越多湖水,与凤陵关对应的是邙城,主力兵队也在此,只要越过邙城即可,后面极易突破。
穆湘芷瞬间明白陛下之意,略思索后,不大赞同此法,道:“陛下意思是后方突破,可是如此危险太大,太一门也参与此战,十二司命皆是翘楚,善于布阵,攻城之际遇到他们只会前功尽弃。”
“十二司命人中翘楚不假,为首的浮云曾与朕对战过,确实是翘楚。可惜的是十二司命陨落得太快,皆已丧命,不用惧怕他们。”说到此,依上云心中五味杂陈,那些孩子皆是可造之材,可惜是入太一门,大祭司自断后路,这些人若用于战场上,不会比血玉带来的益处小。
苏歆坐于一旁,低头摸着茶盏,适时道:“十二司命我见过几人,都不输于大公主的才智,三殿下的属下都是可用之人,可惜三殿下不会用,若当时脱离太一门时让这些司命归附北周,必又是一番景象。”
半是讽刺半是未惋惜,依上云忍不住抬首望着她,语气不大和善:“挖墙角的事,苏卿可试试,朕必感谢。”
苏歆讪笑,忙起身作揖道:“臣一时口快,陛下勿怪,三殿下重情,自做不出这些有位违道义之事。”她险些忘了这位帝王极为护犊子,大庭广众下不可说三殿下的不是。
君臣之间的家常话,让几位将军顿时轻松不少,心中紧绷的弦松懈下来,各自发表意见。穆湘芷提议道:“臣觉得可将大祭司引到凤陵关来,造成势均力敌的局面,臣再带人绕过邙城,胜算也可大些。”
人人都知,大祭司于秋才是最难缠的主,虽说一人难敌万夫之勇,可面对这般强者,都会发怯。
苏歆提议道:“大祭司一心想要掌控血玉,不如谎称三殿下归来?”
“苏卿能够确定阿洛不在大祭司那里?”依上云反问,这几日秘卫军都在南越境内找人,一丝线索都没有,不过可以发现南越也在找人,至于找谁,都是晦深莫测,查探不出。
“赌一赌亦可。”苏歆道。
依上云动作一顿,微微阖上眼眸,指尖不由自主地扣着桌面边缘,苏歆之意,在赌南越境内通缉的是穆湘洛,若是,便说明她已脱离大祭司的掌控。她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样做虽说可解局,可是无端会让那个孩子陷入更糟糕的局面。
修长的指尖滑过沙盘上的沙砾,她轻轻道:“那就赌一赌,阿芷去布置,这里你是主帅。”
说完便转身离去,穆湘芷领命,见她离开后,方看向苏歆,低声问她:“三殿下还未寻到?”
苏歆怅然摇首,“她如露珠般在人间消失,不仅陛下在寻,太一门也在找,就看谁先找到了。”
穆湘芷震惊,“可有生命危险?”
“不知,照南越这般急迫的样子,三殿下该是危险,但她既然逃出来,只要出南越入北周,便会安全。”苏歆坦然道。
苏歆说的轻巧,南越境内重重设防,重伤之人逃出并不简单。
*
阵前焦灼的战局如旋涡般吸引着人心,僵持几日后,南越阵前更换主将。
与秦晗想比,此人更显稳重,南越大将军邵沐。
穆湘芷与他从未有交集,此人善战,但鲜少出征,许是此次无人了,他才会过来。南越小国,民风儒雅,邵沐此人也生得俊秀,不少小将见到他后,夸他几句。苏歆站在城楼上,瞧清后,揶揄道:“南越这是使得美男计?”
她身后跟了不少将军,听此话都乐不可支,有人道:“美男计差了些,听闻温相之子温如初,俊美如神,这个邵沐差了些,不如属下去会会。”
“温公子是出名的性子和善,这个邵沐一看就是不好相处,奸人之相。”
没有秦晗,他们觉得轻松些许,那个半大的孩子打起架来招式奇怪,变幻不断,温玉本就人中龙凤,亲手教导出来的孩子虽说不会差,可她比温相还要难缠几分。
穆湘芷颔首,命人去探虚实,邵沐二十又五,官居兵马大将军也是不易,不需她出手,底下将士便迫不及待去试探。
只是邵沐并不恋战,也不寻人单打独斗,只命人去攻城,他亲设阵法,困住北周三军。人在其中,八个方位唯有一门可生,其余皆是死门,将士不懂这些,自然胡乱去闯,大多困于其中。
太一门善阵法,此阵颇像大祭司的风格。依上云观阵几日,叫人找来苏歆,她喜欢研究这些阵法,十大阵法闻名于世,此阵在外,想是无人可识。
苏歆急急而来,观了几眼,脸色迅速沉了下来,道:“陛下不怕大祭司在阵内?”
“阿洛至今未寻到,她应无心思在前线。”
“不,臣觉得此阵来源于太一门,我们解不得,三殿下可解,困于阵前,三殿下必去破阵,她便在阵内候着,使的是请君入瓮之计。”苏歆道。
依上云也面带几分深沉,此阵比不得玄虚大阵,当年她一鼓作气,心中带着急迫与憎恨,闯入玄虚,生门死门皆不管,唯有杀尽阵内人,虽颇阵,她亦损失大半灵力,险些跌堕境界。
只是于秋比起寂笙更加狠毒,杀人如麻,亲近的十二司命都可杀尽,这些无关紧要的兵士自然是随意牺牲的。
秋日寂寥,连带着风也带着萧瑟。
苏歆对此阵颇有兴趣,太一门的阵法她也研究过,虽比不得于秋熟稔,但去试试亦可。不待陛下吩咐,她带着士兵入阵。
她前脚去破阵,穆湘芷即带人越过邙城往南越内部走去。边境多山,且多陡峭,攀爬极是不易。
顿时凤陵关兵将皆少大半,依上云代替穆湘芷主持大局,她翻阅着军报,烛火下她看得有些迷茫,战事四起,比起当年情形,要好上许多,只是这次她犹觉不安,一年内若不能灭南越,其他两国趁势而起,硝烟弥漫,将会面对极其艰难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