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当日悄无声息的离开, 同样悄无声息的回来。临近边关事务繁杂, 穆夜忙得脚不沾地,得到苏然通知时, 立即乐得跑去长生殿,这个监国重担终于可以放下了。
七夕跟着入宫,守在殿外逗弄着白鸽, 见到风风火火的二殿下, 蓦地怔忪片刻。穆夜记得她, 阿洛伪装成南越公主时身旁的婢女, 他顿住脚步, 见她面露警惕之色, 笑道:“丫头,记得不,我说我救下你家公主, 你就以身相许。”
七夕看着眼前神色柔和带着玩笑的青年, 算算他过弱冠之龄, 性子还这般不羁,蓦地为周帝感到头疼, 她与穆夜保持着距离, 低低道:“二殿下勿要开玩笑,陛下在里面。”
按理她该羞涩才是,可穆夜观她除了坦然便是平静, 阿洛身边的婢女一个比一个精明, 上次那个飞絮传话都坑他, 明明是少司命这个名称不存在了,偏偏说这个人没了,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
他逮着这个婢女就想逗弄几下,便道:“你这是翻脸不认人,不讲诚信。”
七夕觉得他有趣,就笑道:“我敢嫁,你敢娶吗?”
穆夜豪气道:“给你家主子一个面子,侧妃的位置留给你。”
按照穆夜皇子的身份,婢女能够成为侧妃,确实的很给面子了。七夕笑得很开心,穆夜的性子不知随了谁,不像明帝也不像陛下,活脱脱的一个活宝,她指着殿内,道:“陛下下旨,我立即去准备嫁妆。”
“自然好说,她巴不得我成家,你且等着圣旨。”穆夜转身入殿,留个七夕一个极是潇洒的背影。
穆夜入殿的声音极大,不过他只停留在外室。穆湘洛清醒,听闻他的声音,顿觉浑身不自在,不由自主地拽着依上云的手中,恳求道:“我不想……不想见他……”
依上云诧异,目光落在她卑微恳求的眼神上,心中一紧,面上却是不显,平静道:“不见便不见,他横竖没心没肺,我先去打发他走,你好好睡上一觉。”
人都有自卑心,依上云明白她为何自卑,安抚好后,便去外室见穆夜。几月不见,穆夜对母亲甚是想念,一见便哭诉几月来监国不易,如何艰难与老顽固周旋。
他说一件事,依上云应一声,晓得他的不易,顺口安抚一二。
起先她还安抚,听得多了,她便懒得搭话。穆夜聒噪,恨不得将这几个月发生的大事都说出来,让母亲心疼一二。说得口干舌燥,唤婢女去奉茶。
他的声音极大,七夕站在外头都能听见,不免勾唇笑了笑,这个二弟果真有趣。
依上云心不在焉,想着是否召杏林名医入宫诊脉,可又担心被人看破阿洛伤情,方才她连穆夜都不愿相见,若被旁人知晓也定让她伤心。
她这厢犹豫不决,穆夜喝了一大盏茶,晓得自己说得差不多,便大胆道:“母亲何时还朝?”
闻及还朝之事,依上云方找回自己的思绪,她亦捧着宫人奉上的茶盏,略蹙眉:“此事不急,朕回来隐秘,且阿洛伤重,朕不放心,你再接再厉。”
穆夜听到这句话,犹感天塌下来了,神色惊呆,依上云道:“天榻不下了,北周江山迟早是你的职责,眼下给你试试,正好。”
“不对……”穆夜惊得站起来,总感觉哪儿不对,这位皇位母亲心中最佳人选一直是阿洛,怎么突然变成他了,他忙道:“母亲一直想给阿洛的,怎地变卦了?”
殿内无人,纵穆夜压低着声音,依上云也被惊住,竟不想她的心思这般明显。她搁下茶盏,神色怅惘,心中竟有些茫然。穆夜见她这般魂不守舍,吓得不敢再言,左右看几眼,竟未曾看见阿洛的影子。
“母亲,阿洛那丫头呢,我去见见她,害我跑去南越,来回奔波,她回来总得谢我罢,哪儿能躲得不见人。”
依上云微微垂下眼睫,望着脚下青砖,仿若有些撑不住,道:“她累了,你先去处理政务。”
一听便是托词,穆夜也未入心里去,方抬脚想离开,想起方才那个七夕,就直接道:“母亲,儿子想娶侧妃。”
这一句话似暖阳拂去空中寒冰,依上云眉心微微舒展,重新端起茶盏,漫不经心道:“想娶便娶,你且安分些就好,哪家姑娘?”
穆夜爱玩,可府内干净得很,她也就放心。
穆夜见她不反对,就乐道:“外面那个阿洛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