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湘洛不明白，平阳城内有何可闹腾的, 眼下虽说穆依两家闹得不可开交, 势如水火, 但明眼人都知随着相位的安定，依家已占上风，穆家无俊才, 大多碌碌无为，等着爵位承袭, 实在翻不起波涛。

她有些无奈, 穆氏眼光太过狭隘，陛下再是如何，膝下子嗣犹在, 总不可能将皇位传予依氏子弟, 终究北周还是会姓穆。

眼下穆夜监国, 恐是给宗室看见希望, 故而生起不该有的野心。

想清楚便觉得有些可惜，就是不知穆夜如何想如何做, 他不如女子细心，恐不会察觉穆氏之心, 她犹豫道：“您想趁机试试二殿下的反应？”

国之储君，若无相对应变能力, 强按在那张龙椅之上, 也不是长久之策。

“往年有穆湘芷挡着, 外人看不见他, 如今他闯入众人眼帘，承担监国重任，朕不在平阳城，这是个最好的机会，眼下近年关，是所有人放松的时间，有心人自会趁机闹腾。”

“您就不怕他挡不住？或者察觉不出变故？”穆湘洛好奇。

依上云笑道：“若他真心想挡，自然可以挡得住，这是他与宗室多有来往，恐他不能够一碗水端平。”

“他优柔寡断？这可是为君者最大的忌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穆湘洛认真点评一句，这位二殿下的性子，确实不如穆湘芷果断，她够狠，够果断，对亲人都可以选择利用，这点便失了仁德。主要是她非明帝子嗣，着实可惜。

依上云见她分析得头头是道，想起她以前办的那些事，睨她一眼，道：“他不够果断，你果断？”

话题突变，穆湘洛心中咯噔一下，忙闭上嘴巴，再多话就要挨训。她想起方才的事，忙道：“您还的点心呢？”

依上云斜眼瞧着她，弯起的眉眼含着清浅的笑，回身望着身后的婢女。

婢女屈膝行礼退下，须臾后又匆匆回来，神色略带慌张：“方才二殿下来过。”

“朕知晓，怎么了？”

穆湘洛望着陛下在烛火下的影子，淡淡道：“二殿下将点心劫走了？”她用的是‘劫’，而不是拿。

婢女忙点头：“二殿下将食盒都带走了，说是三殿下想吃让庖厨重新再做。”

这颇是符合穆夜的行事风格，穆湘洛窃笑，瞅着依上云铁青的神色，她怯怯道：“我什么都没见到的，不算！”

依上云神色凝滞，显然始料未及，阿洛趁机道：“不如以后中宫不让他进？”

显然是馊主意，依上云懒得理睬她，只转身去看穆夜来时送到那本奏疏，命人取来宣纸，沾墨写下批示，穆湘洛歪着脑袋去望着她，殿内静寂，她好像想起多年前，也是这般，她在殿内满地跑，依上云则静静坐在一旁，大多看着书或者对着账目。

她看了会儿，恰好遇到依上云回首，撞上她探究的眼神，忙心虚地垂眸。好在只一眼，依上云就回身继续书写，穆夜也算聪明，大事一点即通，写得不可太过清楚，留给他思考的余地，否则一味替他想明白，就没有意义了。

初回宫，瞒住整个平阳城的人，宫里是皇帝的天下，自然瞒得紧，不过亦非长久之计，即将年关，许多事需要皇帝取决，穆夜学会偷懒，大事都送入中宫，依上云起初会提笔写些批示，几日下来后，奏疏原路送回。

穆夜有苦难言。

平阳城下起第一场雪的时候，秦漪悄然入宫，面禀陛下水寇一事。

二人没有躲避穆湘洛，她伤势大好，除去满头白发外，其余一切看上去如旧日一般，她怕冷，捧着手炉听二人谈话，依上云时不时地看她一眼。

殿中燃着炭火，秦漪畏热，便离得炭火远些，道：“沿江一带，水寇盛行，州府刺史瞒着此事，一来得了不少孝敬，二来他们只截商船，没有引起大患，那些官员便有意纵容。久而久之水寇野心极大，竟开始打上官船的注意。”

依上云凝神想了一会儿，才道：“京内可曾有人为其遮挡？”

秦漪垂眸，其实一出事她便着人盯着建城刺史府，他们派遣人入皇城求救的事，自然落在她们眼中，她沉吟须臾，才不得已道：“有，左相大人曾接见过建城刺史的人，遣幕僚为其四处游走，不知怎地又放弃此事，眼下建城刺史府的人仍滞留在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