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幸灾乐祸？”

“没有, 朝堂上的事, 我一窍不通，您问错人了, 削爵是大事，二殿下一旦提出，那些勋贵们一人一口唾沫都得淹死他, 母亲不如随着他去做, 等着给他收拾烂摊子不就好了。”穆湘洛打了哈欠, 提着一盏烛台就往内殿走去。

依上云若有所思, 没有跟上她的脚步, 半晌后她又走回来，道：“您今日去见灵狐, 可有收获？”

最近发生的事情颇多, 让人感觉一团乱麻, 如何都理不清。

依上云看她一眼，对于她的心思自己也猜测不出，发生这么大的事，就醒来的时候郁郁不振几日, 也不提剜心之事, 如同无事人一般, 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若说心性坚强, 不过这般大的孩子, 也太让人感觉害怕。今日不知怎地又提及夺回太一门之事, 一日一个心思。

她觉得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灵狐只说自己不知道，七夕也没办法，不过你既然想知道，何不自己去问，灵狐狡猾，你可曾想过所有的事情都被它算计了？明知生死契，偏让你供养血玉，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明知大祭司是假的，也不告知你，它与于秋不是陌生人，这么多年，你们不了解也就罢了，它如此精明，也不知道？太一门圣物，难得如此蠢钝？”

“如此说来，阿娘也被它蒙蔽过，废了我的灵力，难道也是蠢……钝……”穆湘洛趴着屏风，眸色精湛，笑颜如花，瞅着对面人的脸色愈发深沉，笑道：“它聪明又如何，太一门还是毁了。”

“既然毁了何必去争呢？”依上云不解。

“也是哦，何必争呢？”穆湘洛兀自嘀咕，所有的事只可叹造化弄人，她淡漠地看了一眼外间的依上云，“太一门如果依附北周，这样是不是太一门的耻辱呢？”

她的声音略显低沉，依上云却是一惊，对于她的话不明白，什么叫太一门的耻辱？

*

大雪过后，阳光略显柔弱，站在廊下也觉得寒风刺骨，宫人在庭院内扫着积雪，唰唰地落地有声。

婢女捧了茶盏递给穆湘洛，她望着庭院里的积雪，没说话只静静品茶，七夕站于一旁，有些奇怪她的平静，不免端详她的神色。

今日腊八，朝堂上风雨如旧，穆夜拟了几份削爵策略都不尽人意，依上云本就是精益求精的人，改了几次都没同意，这件事一旦着手，便是惊天骇浪，半点马虎不得。

虽说隔岸观火，但是火势太大也不好。穆湘洛冻得鼻尖发疼，喝了口热气腾腾的茶水，扭头冲七夕道：“今日有赤豆糕吃吗？”

她弯弯眼角，极是讨好之色，七夕又是一阵无奈，靠着壁柱观望许久，道：“太甜，不适合你。”

穆湘洛当即垮脸，眉眼耷拉下来，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七夕，十分委屈。七夕呼吸一滞，半晌没有回话，只让她望着，最后被她闹得没办法，又溜进小厨房。

赤豆糕掺了些醇香牛乳，奶香气浓厚，秦漪入殿就闻到香味，步入后，奶香气更为诱人。

桌案前摆了半碟赤豆糕，穆湘洛接过秦漪手中的情报，顺手将来之不易的糕点藏起来，才认真看着情报。秦漪瞠目结舌，只好在下首干坐着。

长生殿内婢女不敢随意进入，穆湘洛性子时好时坏，婢女也不敢上前搭话，七夕无事白日待在此处，见秦漪过来，亲自奉茶上糕点。

两人搭了几句话，秦漪本是从军营中提拔而来，比不得世家子弟的温顺，见穆湘洛抬首就道：“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命人指点唐冶去找宣王。唐冶求救无门，又逢陛下不在皇城，便去试试宗室的水深。宣王起初也在犹豫，进宫后便应下此事，属下猜测宣王急需钱财。”

穆湘洛叹道：“亲王也缺银子？我以为只有我这个公主穷呢，不过他要银子做甚？”

“水寇多年之患，建城刺史得了不少银钱，据说此次动辄十万两，这个数字太过诱人，左相半途放弃后，唐冶又使了些银子。”

“原来如此，是鱼饵多了些，只是我猜若是左相知道宣王应下此事，你说会如何呢？”穆湘洛眨眨眼，将赤豆糕又放在案上，吃了一块，见秦漪不解，她只好道：“你无须想这么多，只需将这件事无意间透过左相，然后再堂而皇之地告诉右相，你就撤出来。”

七夕咋舌：“你是嫌穆依两家恩怨小吗？宣王是穆氏辈分最高的长辈，左相是依氏高官，你就不怕他们打起来？”

“打就打呗，他们不打，我如何浑水摸鱼。”穆湘洛未抬眼，又看了几眼文书，抬头见秦漪与七夕面面相觑，她微微敛眉，弯唇冷笑，搅乱平阳城的事又不是第一次做，有何可惧，大不了被训一顿。

秦漪得了吩咐，做了片刻便起身悄悄离去，依上云回皇城的事一直瞒着，出入宫廷也格外小心谨慎。七夕见她走了，也想着回寝殿去休息，方想起身就被三殿下唤住。

穆湘洛抬眼望着她，眉眼弯如新月，目光盈盈，“你陪我去见灵狐？”

七夕蓦地想起从前，精心筹谋的岁月虽说已过去，可那种胆颤心惊的心情她一辈子都不想回顾，初来平阳城的时候，她们势单力薄，走一步看十步。她今日似又看到以前的安宁公主，搅乱浑水，谋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今时今日不同了，周帝在旁，想要为何不自己开口，偏偏这样算计。

她想不通，就不想应承，便拒绝道：“不去，想去唤陛下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