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廷便是质子府，这处依上云也熟悉, 未封后前这里便是她的家。这里她一人守候许久, 明帝在外征战, 她便如寻常妇人般等着守着。

多年来这里未曾变过，当日穆湘洛住进来时，这里已废旧多时, 她修了间主殿入住，其余的屋子也不怎么管, 是以, 依上云入内时还可以分得清这里构造。

书房算是修得最整齐的屋子，自打那日莫九鸢带人来翻找后就无人再来，外面有重兵守着也无人敢入内。

为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公主府, 穆湘洛也咬牙去找, 这里灰尘太多, 她自己吸了大半灰烬, 才走到书柜前去找。她并非一般大家闺秀看些诗书雅集，喜欢看的东西太杂, 以太一门的旧书为多，出门在外不太方便, 若是为人知晓自己藏匿太一门的书册，也会惹来祸事。

相比较而言, 她喜欢看些各国地理志, 自己去不得的地方在书上看看也觉得有趣。

她翻找着图纸, 时间隔得太远, 已然记不清夹在哪本书中。门人拼死拿回来的东西，对于太一门而言并没有太多用处，最多放置好以备来日之需。

西楚与北周不同，民风尚算淳朴，水域较广，渔民多于农民，海上风情很是别致。

依上云也在一旁整理，同样，她也看到许多地理志，各国都有，上面还有不同笔迹。笔迹时而稚嫩时而张扬时而锋锐，但都是出自同一人的笔下。

她将这些地理志整理好，预备带回宫去，穆湘洛余光看到她的动作，怪道：“您也喜欢这里地理志，我也喜欢，我想去见见西楚的海上风情，据说那里很不错，七夕就待了些日子，听她说来也很是向往。”

“北周公主跑去西楚，被人发现容易当作奸细，你还是灭了这个不安分的想法。”依上云命人将书送回宫，自己接过婢女送来的帕子，擦净手上的灰尘。

“我就是想想而已，那里我本当想去看看的，结果南越就要遣送质子过来，我就错过这个机会，现在想想也觉得可惜……我……哎呦……”话未说完，脑袋上砸来一本书，穆湘洛应声而止，说说都不可以，真是霸道！

依上云面无表情，这样沉着脸色也是让人惊心，她无意陪着她去找，记得温玉曾经告诉过她，后院被穆湘洛一把火烧得彻底，付之一炬。

她出来书房走去后院，一年多过去，黑色的土地里长出了新鲜的绿叶，在冬日暴雪后又极是萧瑟。

质子府极是安静，左相府却是犹如煮开的清水，沸腾起来。

幕僚急急忙忙回府，向左相行了一礼，屏退伺候的下人，低声道：“二殿下有削爵之心。”

左相不以为意，平阳城遍地都是袭爵的世家，若是削爵便是与众多世家大族过不去，这点便是自讨苦吃。穆夜虽说年少有为，糊涂了这么些年，也难得他有此雄心。

幕僚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兀自替左相着急，“您想想哪家爵位最多，依家两位公爵，大小的侯爵不在少数，此诏一出，依家若是如旧不削爵，必然引起满朝非议，所有人就会盯着依家的。”

这件事深入去思考，虽说得罪的是皇城世家贵族，可若不动依家，这样的话便会让所有人以为这件事是他这个右相提起的。

得罪一两人是小事，得罪整个平阳城的勋贵，日后便是寸步难行的。

左相道：“削爵未必不动依家的，二殿下那里可有想好的章程？”

幕僚再次提醒：“二殿下那里藏得极严，无人见到听到具体章程，相爷您再想想若是削爵动了依家，于您而言也是损失，动与不动您都不会有好处的。”

削爵一事若真的执行，依家便是热锅上的蚂蚁，无论走往哪里都是烫得让人受不了。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左相心中寒了寒，没想到穆夜这个小兔崽子竟然拿依家开刀，枉他这些日子这么配合他监国。

这件事只能在未过明诏之前解决此事，一旦旨意下达，就没有回旋余地，好在他此事知道了，陛下不在京，此事她该是不知晓，命人快马加鞭将此事，告诉陛下。

唯有陛下的旨意才能阻止二殿下的胡乱作为。

*

水寇历来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横霸一方祸乱百姓，自是不可容忍。

穆夜下旨后，宣王就派人跟着温如初一行人，刑部查案本就是艰险，又是水路，冬日波浪大于平日里，海浪连潮，一浪打过来，船可能就没有了，若是刑部官船被浪吞噬，此事多半会不了了之，加之皇城里有人适当说几句话，谁都不会再想起建城水寇的事。

这是官场上经常使用的手段。

左相亲自指使宫里的人去查看削爵之事，查了两日后，毫无音讯，反倒意外知晓一件事，当日被他拒绝的建城刺史派来的人又转头找上了宣王，供奉的银子可达十万两。

这可是个天文数字，有了这笔钱可以办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