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宣王逃离的事情传遍平阳城, 举朝震惊。
穆夜第一时间找到穆湘洛,临近年关, 事情愈发多, 穆湘洛忙里偷闲,躲在暖阁里烤火吃甜橘。偷懒恰好被二殿下捉到,她甚是大方地将漆盘往他那里推去,笑眯眯道:“二殿下寻我有事?”
殿内光线不好, 点燃着几盏宫灯,火光跳跃, 映着穆湘洛肤色樱红。穆夜已经习惯她搅弄风云的本事, 目光存了几分异样,“你又打什么鬼算盘?”
穆湘洛拨开橘子, 指尖捻起一瓣, 眸光清澈却犹似寒冷的冰水,不带一丝温度,郑重道:“宣王知晓北周这么多机密,我怎会大胆地将他放走,朝堂内必有内应,只是我收到消息就命人封住四门。二殿下, 觉得谁会是内应?”
她不是在开玩笑, 穆夜微微抬首, 放低了声音, 轻轻道:“我不知晓, 让你的秘卫军去查,此人要么是他国内应,要么是宣王同党。”
话虽如此,然而穆湘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刑部有重兵把守,就算大祭司亲来,也未必会这样悄无声息地将人接走,刑部上下都在她的密切注视内,不会有人这么大胆行事。
她愈发想不通,凝视着炭火,眉心依旧紧拧:“我想不明白。”
穆夜不像她这么执着,将橘子丢给她,自己起身:“我去问问母亲,原以为是你做的,竟不想三殿下也有想不通的时候,莫执着。”
见他去探听消息,穆湘洛立即巴巴地跟过去,陛下在穆夜面前要坦诚多了,对她就是满满的套路,恨不得一句话一个坑。
帝王养病,不见朝臣,殿内大多时候只要七夕在。穆夜进去的时候,她正靠坐在软榻上读史,一身青莲色长裙,针绣繁密,逶迤裙裳下,丝毫未有岁月的无情痕迹。
脸色略显苍白,依上云起身时察觉到屋外站着一人,她又靠回去,等了会儿,那人并无进门的动静,她回过神来,然目光淡淡薄冰,对于穆夜的话都选择漠视。
穆夜磨干嘴皮子,也没问出话来,陡然觉得今日情况不对,他选择回去找阿洛商量商量,陛下这条路行不通的。
其实穆湘洛在外面站了一刻钟,宫人过来将她请走了,紫宸殿有朝臣议事,她想喊穆夜一道过去,又恐自己露馅,便孤身一人离去。
依旧是宣王的事,穆湘洛被一帮老臣吵得头疼,安抚了会,穆夜走过来,她抬眸就问结果如何。
二殿下生无可恋地摇头,穆湘洛心中暗觉不好,莫不是真的是大祭司过来的?她与穆夜说不通,不如自己去长生殿问陛下。
她将紫宸殿上满满一御案的奏疏丢给穆夜,自己又回中宫。穆夜见她真的心急,就没有出言唤她。
在殿外遇到七夕,她抓着七夕手臂,问及陛下病情。
七夕微微侧目,避开阿洛灼灼目光,道:“我尚可控制,不会出大事。”
这话回答的模棱两可,穆湘洛知晓七夕不会骗她,也就没有多疑,自己抬脚进殿。殿外七夕看着她的背影,握着袖口的手微微发颤,寻常柔和的眸色中倏然沁入复杂光色。
穆湘洛悄悄走进去,殿内一片寂静,轻快的步履至依上云跟前,后者依旧在翻着书页,低声道:“安抚好他们了?”
“嗯,他们吵得入头疼。”穆湘洛走几步,紧紧凝视依上云的面色,深如黑夜的眸子,平静而冷暗,她觉得奇怪,便上前询问:“您怎么想的?”
“现在你大张旗鼓去找内应,找到又怎么样?”依上云放下史册,抬眸凝视着阿洛略带茫然的神色。
一时恍思,穆湘洛没有明白,依上云缄默时微微摇首,目光深深,也不说话,继续看史。
穆湘洛瞬息醒悟过来,试探问:“您的意思是往前看,放他出去的人必有所图,宣王在北周待不下去,必去其他两国?发布海捕公文去捉人?”
好在反应快,依上云来不及失望,她就说出答案。依上云倚在榻上,目光冷肃,道:“宣王知道北周太多的秘密,他走,你要先想想他知道哪些军事布置,立刻改动,否则会给北周带来重创。”
穆湘洛点点头,心中依旧在打鼓,又问:“您可知放走宣王的何人?”
“不知,命秘卫军去找。”依上云随意道,说了几句就打发她离开。穆湘洛觉得奇怪,死赖着不走,凑过去,嘀咕道:“阿娘不生气?”
北周出了内应,按理,帝王应当震怒,怎会这么心平气和地与她说话。
她凑过来,温热的气息倾泻而下,熏在依上云的脸上,灼热的感觉令人不适。依上云不耐烦地以书敲了她的脑袋,平静道:“七夕说静养当心平气和,情绪起伏太大,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