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池畔,雕栏玉砌,烟柳繁花。
朱雀街旁,风帘翠幕,欢声雷动。
慈恩塔上,挥毫意气,俯瞰长安。
宋四娘算计着时辰,新科进士们应该酉时左右到这平康坊。
“来顺,你可打听清楚了?”
“妈妈叫办事儿,哪敢不上心。”短打扮的男子“咕噜咕噜”灌下一大碗凉茶,抹一抹嘴角。“特地挤到第一排看的,满街鲜亮亮的红,差点晃瞎了我。”
宋四娘抛去一个熟稔的媚眼。“少在这装辛苦,说点有用的。今晚要能赚个盆满钵满,你的好儿多着呢!”
来顺涎笑道:“妈妈只别骗咱就成。都打听得了,新科进士十七人,九人三十出头,三人二十六七,俩人四十左右,外加一六十多的糟老头……”
宋四娘一双丹凤眼慢慢地溜着,早转过百十个念头。
“这些都算小巧,妈妈没瞧见,今科的头两名才叫绝,真真的跟说书的口里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一个样!尤其那榜首,就跟…”来顺一时想不到怎样形容,抓了下头发方道:“就跟那画上画的差不离!最妙的是啊,俩人都才二十出头,听说还是世家公子,肯定不缺银子!”
宋四娘的粉脸上顿时笑开一朵紫薇花。
来顺又喝了一碗凉茶。“妈妈您想,只要瑾娘和瑞娘能笼络住其中一个,等来日那公子平步青云……啧啧啧,只盼妈妈那时别忘了来顺的功劳!”
来顺说得天花乱坠,宋四娘“咯咯”地笑个不住,仿佛金山银山就在眼前。
“瑾娘!瑞娘!好生打扮着,准备接客!”
“李兄,薛兄,在下真的不去。”
“杨贤弟莫要再推诿,金榜题名后怎能不去风流一番?”
“诸位兄台尽兴便好,在下……”
“贤弟啊,众人都去,独你推辞,岂非扫大家雅兴?”须发灰白的同年含笑相劝。
“不不,顾兄,在下绝无此意……实不相瞒,我…身上钱财不多,恐怕今日无法和诸君一同去平康坊……”杨子绍试图继续推辞,求助的目光望向郑雅言。
“多大点事!”郑雅言佯作未察,扯起杨子绍衣袖,向众人拱手道:“诸位同年,可愿出资帮子绍一把?”
“愿意愿意”应和声响作一片。
“郑雅言你别拉着我……陆兄莫推我啊……哎章兄不要……”杨子绍被一群人推推搡搡,硬生生拉进平康坊。
仙乐满耳,异香扑鼻。众人不免憕住。
“这平康坊果然和章台街不一样!”郑雅言脱口而出。
“那当然!”身侧的薛公子一副了然的神情。“章台街上那是什么货色,怎能跟教坊司训练的官妓相比?况且这独门独户的,又干净又雅致,比章台街大园子里的强百倍!来这里的可都是公卿大夫,等闲褐衣轻易不敢来!”
“薛贤弟久居京城,自然比我等明白。”曹公子跃跃欲试。“烦请薛贤弟指点指点,哪一家最好?”
“平康坊三六一十八家,各有出彩之处。望月台上素娥起舞,漱玉斋里小菱曼歌,龚三娘处桐琴锦瑟,宋四娘家玉笛琵琶……”众人听他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不禁如醉如痴,被团团围住的杨子绍更加没办法脱身。
“子绍,咱们去听琵琶吧!”郑雅言双目射出异常兴奋的光芒,相比之下天上星子都黯淡了几分。
杨子绍只得苦笑。
“郑贤弟莫忙,先四处逛逛,有更中意的也未可知。”
……
最终郑雅言还是拉着杨子绍进了宋四娘家。
笛声宛转,琵琶铮铮,郑雅言自斟自酌悠然自得。
杨子绍手足无措,如坐针毡。
“杨公子嫌奴家伺候不周?”宋四娘媚笑着斟满一杯酒。
“啊…不敢不敢…”杨子绍连忙饮尽美酒。
“咯咯咯”宋四娘掩面笑个不住。“杨公子怎的这般拘谨。想是对平康坊陌生,以后常来便好。”
一曲奏罢,郑雅言高声喝采,杨子绍跟着应和了两声。
瑾娘瑞娘收了乐器,各自饮下一杯酒。瑾娘率先开口:“教坊司新作的曲子,二位公子可还满意?”口中虽道“二位”,眼睛却一直瞟着杨子绍。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好一派春光无限,妙哉妙哉。”
“郑公子好耳力,此曲意境正是取自白乐天之诗。”瑞娘生得娇俏玲珑,声音也珠落玉盘般清脆悦耳。
“杨公子觉得呢?”瑾娘声柔似水,闻之令人筋酥骨麻。
杨子绍双颊涨红,支吾了半天方道:“……在下不懂音律,只觉得……甚是动听。”
“噗…哈哈哈哈哈”郑雅言一口酒喷在地上。“子绍你别逗了……御宴之上为新曲填词,太子殿下盛赞不已,说你不通音律谁信哈哈哈哈……莫非佳人在前,意乱神迷了?”
宋四娘和瑞娘瞧着杨子绍的窘态,笑得花枝乱颤。
“你们都不要笑人家杨公子了。”瑾娘柳眉微蹙,杏目含嗔,试探着问道:“依奴家看,杨公子莫不是…第一次逛风月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