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太子殿下,这是今年博学宏辞科的策论,请殿下过目。”
太子陈佺音容和煦:“父皇圣体不豫,将遴选策论之事全权托付本宫。倒是劳烦卫大人多跑一趟东宫。”
吏部尚书卫其雱恭敬下拜:“微臣惶恐。”
“卫尚书请起,不必如此拘礼。赐坐吧,本宫恐怕要看些时辰。”太子朗然一笑,亲自打开函封,见策论二十三篇。博学宏辞科考察诗、赋、论各一篇,诗赋由朝中三品以上饱学之士品评,诗赋皆优者,其策论才能呈送御前,请天子亲自择出十人,为今科得中者。
卫其雱偷眼瞧着,太子大多时候神色如常,偶尔点头微笑,朱笔缓动,能让太子真正面露赞赏的不过五六篇,其中唯有两篇策论令太子凝神良久。
看来,几年内朝堂之上必将经历大变。
两个时辰后,太子终于挑选出十篇较为优秀的策论。
“本宫可否拆开看看?”太子手持糊名的一角问道。
“殿下请自便。”
卫其雱离开足足半个时辰后,太子传召东宫下属崇文馆学士裴肆夏,屏退左右,交与他一张字条。
“烦请裴卿将此六人家世及现状打探清楚,凡合适者皆暗中提点吏部……若是顺利,他们日后当大有用处。”
裴肆夏心下微动。身为东宫近臣,他深知太子胸怀大志,当今圣上病情反复,将来朝堂之上,太子若要一展抱负,需要青年才俊的支持。如今提拔此六人,恐只是个开端……
时近重阳,茱萸扬芬,陶菊怒放。这日正午,秘书郎贺崇在家中宴请手下诸校书、正字。
“诶,没了?”郑雅言举箸,但见笼屉内空空如也。
杨子绍摇头道:“雅言,省省罢。你已经吃下四屉了,还要?”
“如此佳肴,欲罢不能!承蒙咱们贺大人慷慨相邀,若不吃个尽兴,岂非辜负贺夫人的辛苦?”郑雅言恬不知耻地道。
此语一出,满座哄笑。贺崇捻着灰白的胡须,颇为自得地道:“郑贤弟放心,不敢说别的,今日这蟹粉小笼管够!拙荆别无所长,唯有几样家乡菜还算拿得出手,贤弟喜欢便多吃些,何况如今正值蟹子膏满,佳肴当时,风味最佳!哎,想我年轻的时候一顿也能吃上四五屉,可惜少年终有霜鬓之日哉……”
“莫道桑榆晚,微霞尚满天。何况大人博学多识,我等无知浅陋,还要仰仗大人多多教导。”一名正字趁机奉承道。
说话间,另两笼包子已上桌。郑雅言先给杨子绍夹了两个,复嚼腥啖膻,吃得汁水淋漓、斯文扫地,真真辜负名姓中的那个“礼”字。
杨子绍白了他一眼,含笑细嚼盘中佳馔,半滴汤汁也未泄。
“哈哈哈哈,爹爹您看,这个叔叔连包子都不会吃。”方才端着酒菜上堂的小少年指着郑雅言大笑不止。
贺崇佯装严肃:“箴儿,不得无礼。”复向众人笑道:“犬子言行无状,诸君见笑。”
年仅十一岁的贺箴委屈巴巴地道:“爹,箴儿没有胡说,这叔叔的确不会吃包子……那个哥哥吃得多好!”说着向杨子绍努嘴。
席上诸君被孩童天真的话语逗得前仰后合,又有好事者撩拨道:“敢问小贺公子,为什么一个是叔叔,一个是哥哥呀?”
贺箴不假思索:“长得好看的自然是哥哥!前天有位原哥哥来拜见爹爹,爹一定要让我叫表叔,可那分明是哥哥的模样……”
“这孩子,满嘴混说。”贺崇忙用一箸菜截住贺箴的话头。
郑雅言从碗碟间抬起头,假意感慨道:“看来郑某人生得实在粗陋,难入贺小公子的眼呐!”
贺崇忙笑道:“小儿妄言,请贤弟莫要放在心上。”
“大人言重了,玩笑而已。”
这厢贺箴咽下吃食,复冲着杨子绍开口问道:“哥哥姓什么?”
“我姓杨。”杨子绍温和笑道。
“杨哥哥!杨哥哥笑起来比原哥哥还好看!”贺箴笑逐颜开。
贺崇不得不将贺箴赶回房中。小小年纪就这般,长大怎么得了……
因下午还有公务,众人略饮两杯薄酒便散了。临出门前,贺箴又跑了出来,扯着杨子绍的衫袖不放,稚声道:“杨哥哥以后常来,教箴儿读书好不好。”
杨子绍未及答话,郑雅言抢先笑道:“不成,杨哥哥很忙,没时间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