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王氏听得津津有味,杨子绍面上微红,心中五味杂陈,随手斟了两杯桂花酒,先让给郑王氏。“您请”
“好好~~真是懂事的孩子。诶,小杨啊,你有没有火?这样的事千万别憋着,实在有需要就往那烟花巷子里走走……最好还是早点把你夫人接来。成亲了吧?有没有孩子?这样年轻大概还没有吧。得抓紧啊……”郑王氏和蔼地絮絮叨叨,杨子绍礼貌微笑,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桂花酒。
小半个时辰后,伴随着房门被硬撞开的巨响,郑雅言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执礼啊,怎么出来了?完事了?”郑王氏边吃重阳糕边含笑问道。
“……娘,您在这啊……哈,子绍回来了……娘,我扶您回屋,这糕拿回去慢慢吃。”
“好,你们要谈正经事情……不用你扶,这两步路还走得……”
目送母亲慢悠悠进了隔壁,郑雅言迅速回身,掩上房门。
“好甜香的味道,桂花酒!街上买的?”郑雅言涎笑道。
杨子绍并未答话,却从怀中取出一份房契。“城东永晏坊内,足够住下两家人,庭院也算清静,我便自作主张付了订金……这张是你的。”
郑雅言莞尔,收好房契。“你看上的肯定不差!晚些时候我把银两给你。”他现在还不敢回自己房间。
杨子绍垂下眼脸,只默默饮酒。
“别喝那么快,给我来点呗~”郑雅言把空杯递到杨子绍手边。可对方并没睬他,郑雅言只得自斟自饮。掂起坛子的一刹,颇惊讶地发觉酒已见底。
“子绍?怎…怎么了?喝这么多酒,心里不畅快?”
依然没有回音。
郑雅言四下张望半晌,心生一计。
“好久没听琴了吧?”郑雅言从书架顶层取下七弦琴,正了正音。“想听什么?不说话,那我随便弹喽。”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这曲《风入松》,是去岁夏夜里,子绍第一次听自己弹琴时所奏。
《高山》、《流水》、《关山月》、《广陵散》……琴音时而悠扬时而沉郁,忽而陡转急下,忽而无波无澜。抚琴者早已沉醉其中,不知斜照已相迎。
“啪!”泥制酒坛被狠狠掼于地,登时四分五裂。郑雅言受惊回神,十指僵在半空,七弦兀自颤抖。
杨子绍嘴角噙了一抹复杂的笑容,声线中含着湿润:“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呵,好一曲《凤求凰》,但不知孰为凤,孰为凰?”
郑雅言心下陡惊。方才不经意间竟奏出了这一曲,实是不该。只得厚着脸皮干笑道:“子绍……我随手弹的,你若不喜欢,我换一支便是了。”
“我只问你,孰为凤,孰为凰!”
“子绍……”
“郑雅言!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这一年多来,为什么对我这样百般体贴?”杨子绍水汽氤氲的双眸中蕴酿的情绪莫名。
“我……”郑雅言被说中心事,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不必再掩饰了。”杨子绍眉峰如聚。“昨晚那些话……已尽够了。”
郑雅言脑中轰鸣一片。昨晚?难道自己浑浑噩噩之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忘了?很好,看来在你眼中我只不过是……”
“子绍!”郑雅言一把握住杨子绍的手,任对方奋力挣扎,他只死死攥着。“我承认,我确实对你存了,那种心思……我从前没有这样过!独独对你……。你若是嫌恶心,那咱们就此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言毕,颓然松手,却被另一股力道牢牢握住。
郑雅言讶然展眉。杨子绍叹道:“何苦。”
“子绍,你……”
杨子绍展颜,漾出和煦笑容。“人非草木。何况…今日才发现,我其实早已身陷其中,自拔无力。雅言,往后别再苦苦忍着,想做什么,做便是了。”
“不,你若是为难,我绝不强迫。”
杨子绍笑得越发柔和。“你没试过,怎么知道?”
郑雅言欣喜若狂,试探着抚上杨子绍眼角眉梢,见对方并无抗拒之意,索性坐到杨子绍身旁,将他紧紧揽在怀里,手指探上衣带,脑海中飞快回想着翻过的龙阳春宫图,意识到椅子上不是个合适的地方,遂将人磕磕绊绊挪到榻上,才大着胆子开始细品杨子绍口中桂花酒的甜香。
“听说会很疼,等下要是难受就喊出来,别忍着。”待二人结束了唇齿间的纠缠,郑雅言轻声道。
杨子绍迷茫地笑了一下,算是回答。
之后的许多年,每当郑雅言回忆起第一次□□时的笨拙和生涩,总会忍俊不禁,同时想给自己一巴掌。那时虽然是百般小心,却也难免不知轻重,杨子绍不吭声,自己居然真当他不痛不痒了!
杨子绍当晚大概不是技艺不纯熟的郑雅言以为的那样,因为累着了才睡过去,而是因为痛得厉害,又忍着不肯吭声,慢慢耗尽气力,疼晕过去了。
反正此夜二人都过得混乱颠倒,大部分细节后来都难以记起,唯一留在记忆中的,只有甜醉的桂花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