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郑雅言猛然睁眼,见天光大亮,忙坐起身,急急嚷到:“可迟了!”
“忙甚么?躺下!”郑刘氏将自家夫君摁回榻上。“忘了?你昨个还说,今日重阳,朝廷恩赏一日休沐。”
唔,确实有这么回事儿。
“你说说你,一点不懂爱惜自己,身上不舒服还藏着掖着,憋出高烧来舒坦了?要不是人杨公子清早告诉了我,我还蒙在鼓里呢!好歹也替娘想想,老人家多担心……”
郑雅言忙打断妻的絮叨:“诶,子绍呢?”
“嗯?杨公子啊,早出门了,说是去看房舍。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昨晚你烧得人事不省,杨公子守了你一夜,好容易你烧退了,又帮你去找房舍……”
“房舍?什么房舍?”郑雅言微讶。
“真烧傻了?”郑刘氏柳眉高挑、杏目圆睁。“挤在这不是个办法,总得找个定居的地方。这几日思问和杨家那个小厮四处打听,得了几处地方,这不因你病着,杨公子一早出门替你相看去了。张罗了这些时日,怎么你竟浑忘了?”
唔,好像也有这么个事来着。
郑刘氏盯着夫君傻呆呆的样子,怒极反笑,斟一杯温水递到郑雅言唇边:“行啦,你只安心歇歇。等你精神好些,我就帮你泄泄火。”
“泄火?什么火?”郑雅言边喝水边问。
“哦,刚找了个懂医术的道长给你把脉,道长说你最大的症结是□□难平,泄一泄就万事大吉。”郑刘氏不羞不臊。“我和娘商议了一下,花街柳巷里的毕竟不干净,还是我亲自上阵比较合适……”
“噗……咳咳咳~”
郑刘氏忙拭去郑雅言喷出来的水,含笑嗔道:“好好的,喷什么?”
“…娘还跟你商议了?你觉得在这儿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又没有别人…”
“可…毕竟子绍住这儿…”
“又没说是在这屋里,当然去你房间啊。娘说她不介意的!歇着罢,我弄点粥去。”
“……”郑雅言阖目假寐,妄图逃过一劫。
秋风过处,黄叶萧萧。银杏叶在半空打了几个旋,终轻轻驻于掌心。那样刺目的明黄,偏偏纹路如斯清晰,工笔般分明。可叹人心不比木叶,他人心思猜不透,自身心思竟也难以道明。努力将念头集中于琐事上,迫使自己不去回想昨夜星辰、不去细究期年诸般点滴。然思绪仍似织机上的经纬,千丝万缕交错纵横,织成一片无名绮,牢牢覆在心口。
“公子再进里屋看看?家具都是八成新的,略拾掇拾掇就能住!”
房主的话语将杨子绍拉回眼前琐碎事。灰砖青瓦,小院敞亮,堂前罗桃李银杏,后檐荫榆柳红枫,端的一处清雅所在。
“也好,您先请吧。”
几人将这宅邸里里外外看了个遍,确是好住处,杀价过后要的银钱也算公道。最后杨子绍拍板:“就此处罢。”
友闻和思问默默跟在缄口良久的杨子绍身后。酒食香气直钻肺腑,思问心痒难耐,遂朗声道:“杨公子!今日佳节,咱们要不要买些东西带回去?”
友闻扯着思问袍袖,小声道:“公子看上去心情不畅,少说话罢!”
“杨公子不是一直都这么安安静静的吗?我没看出来哪不对。”思问耸耸肩。
“你当然看不出……总之别说话!”
思问瞟友闻一眼。“不成,总不能让我憋死吧?”
“你……”
说话间,杨子绍停步转身,淡淡笑道:“是该买些什么。”
于是三人携了两包重阳糕、一坛桂花酒回到华阳观。
“乒乒…乓乓…咚…”郑雅言房内传来阵阵异响,即使隔着木门也能听得一清二楚。郑王氏由丫鬟陪着坐在树桩上,笑吟吟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大娘,外面风凉,您怎么坐这了?”杨子绍关切地上前问道。
“没事,这儿听得清楚着呢。”
“里面做什么呢?这么吵?”
郑王氏慈祥地笑笑。“治病呢。”
治病居然闹出这么大动静?
“要不您进我屋里坐坐罢,秋日风凉。”
“好好~~真是懂事的孩子。”
在杨子绍屋内坐定,隔壁的异响愈加清晰地飘进耳中,女子清亮的嗓音掺着急切:你个大男人,又不是第一次,躲什么?…咣…小心点…再试试…还不行吗?火泄不出来可怎么办…唉…再来…再来!不许躲!喂,你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