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君子？”五殿下放下手中的医书，端起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汤药，慢慢喝了下去。

“参、术、苓、草，甘温益胃，有健运之功，具冲和之德，故为君子。”云清梦也不管坐在对面的人能不能听得懂，便摇头晃脑地背起来自己在《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中看的句子。

“清儿，又胡闹些什么呢？”云玄之抱着被褥从外面进来，听见清梦东一句西一句的乱扯，低声打断了他。

“我没胡闹，给五殿下解释什么是四君子呢。”云清梦扭头看着父亲说。

“殿下能不知道什么是四君子么？还要你解释。”说着他又朝五殿下微微颔首道，“让殿下见笑了。”

“他本来就不知道嘛。”云清梦不服气，自己嘀咕了一句。

“好了，这些天你先在殿下屋里睡，仔细殿下夜里有什么吩咐或不适，好好照看着。”他一边把竹席铺在地上，又铺上棉褥和被子，一边对清梦说。

“我要睡地上？”他看着父亲在地上铺好被子，不可置信地皱着眉头。

“不然呢？夜里警醒点，当心殿下有什么吩咐。”云玄之坦然地对清梦说，不过他显然是会错了意，以为苏长谷是让儿子先给五殿下当一段时间的童仆，照顾他的起居。

“我不干，床那么大又不是睡不下，再说地上要是有老鼠怎么办？”云清梦撅着嘴生气，他才不想睡在硬邦邦的地上。

“不睡以后不带你去看皮影戏了。”云玄之当然舍不得打他，便变相威胁他就范。

“不看就不看。”

“不带你上山去采药了。”

“不带就不带。”

“不让你去医馆给别人看病了。”

“不去就……”清梦这句话还没说完就收口了，委屈巴巴地看着父亲，“睡地上就睡地上好了，被老鼠咬了也活该。”说完眼泪就流了出来，他最喜欢的就是去医馆了，所以没办法只能向父亲妥协。

看儿子委屈的样子，云玄之也不忍，但是旁边的那位是皇子，是站在权利上层的人，尊卑贵贱他还是得顾忌的，所以只能委屈儿子。

“让殿下见笑了。”云玄之又向五殿下告罪了一句，“时候不早了，殿下也早些休息吧。”说完看了一眼赌气钻进地上被窝里的云清梦，顺手带上门便出去了。

五殿下也窸窸窣窣地脱了衣服，吹熄蜡烛后上床睡下了。只是他白天睡了一天，这会反倒睡不着了。借着窗户里透进来的月光，他看见云清梦还躲在地上的被窝里抽泣。“茅房在哪里？”过了半晌，他才开口说了一句话。云清梦听着他在黑暗中的声音，没好气地回了句“不知道。”

“那我去问你父亲了。”五殿下的声音依然很平静，没有一丝要生气或威胁他的感觉。

“你！”云清梦气乎乎地从被子里钻出来，不耐烦地对他说，“你不能尿在院里香樟树下嘛，茅房在屋后，天黑我不敢去。”

“你去不去？不去我找你父亲了。”他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

一听到“父亲”两个字，云清梦只能服软，“去去去，行了吧。”反正他也没脱衣服，点上灯笼便领着他去了。

屋外的月光很明亮，照在地上像下霜了一样。偶尔吹过一阵微风，带着香樟树叶和草木生发的味道，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尤为静谧。云清梦提着灯笼慢慢走在前面，还一边回头提醒后面的人注意脚下，虽然他自己都差点摔了跟头。

回房后清梦认命地脱了衣服钻进地上的被窝里，露着小脑袋紧张地盯着四周的地面，生怕有老鼠跑出来。他想快些睡着，睡着就不怕了。可是越想他就越睡不着，而且下午还贪睡了一下午，现在格外的清醒。

“殿下，你睡了么？”他睡不着，便想找五殿下说说话。而且清梦还怕万一五殿下睡着了，自己被老鼠咬了也没人知道。

“没有。”云清梦等了好一会，才听到有声音从床上传来。

“殿下从哪里来啊？”他没话找话地聊着。

“京州。”这次的回答比上次快了点。

“京州？京州在哪里？我和爹爹去过沧州、允州、幽州、冀州和靖州，还没去过京州呢，离这里远么？。”他掰着手指头数着自己去过的地方，虽然很多地方他都不大记得了。

“远。”云清梦在黑暗中撇撇嘴，到现在还没听他一句话说过五个以上的字。

“那京州是什么样子啊？有青州城大么？”虽然五殿下话不多，但知道他没睡，云清梦也就不那么怕了，所以还是找着话聊。

“没什么好说的，都一个样子。”其实五殿下也没在京州城逛过，从小到大他能望见的就只有皇宫里四四方方的天和红彤彤的宫墙。所以听到云清梦去过那么多地方，他很惊讶，但只是藏在心里。

“哦。”清梦沉默了一会，又突然说到，“殿下，我给你讲故事吧，我和爹爹没回青州之前遇到过很多有趣的事情。”虽然他都模模糊糊记不清了，但他能编啊，只要能把自己哄睡着，或者赶在五殿下之前睡着他就不怕了。

还没等他回答，清梦就絮絮叨叨讲了起来，讲他和父亲在幽州时碰到的江湖神医，是怎么帮别人行换血之术。还有在冀州的山里见过的老虎，河里的大鱼。反正有的没的，他就信口胡诌，不过很快他也就把自己讲睡着了。

听着云清梦的声音渐渐模糊，五殿下侧着脸看着地上的人，月光照耀下他脸上干了的泪痕还清晰可见。云清梦时不时还会嘟囔一句，像是在继续讲故事，但眼睛却紧紧闭着，双手搁在被子外，睡得还算安稳。

五殿下躺在床上，盯着云清梦看了一会，无意识地微微一笑，也闭着眼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考研倒计时44天，有点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