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云清梦为他流泪，萧云琛再疼也不觉得疼了。要不是因为身上扎着针不能动，他都想扑上去尝一尝那眼泪是什么味道。

“别哭了。”萧云琛语气温柔，虚弱地说，“我都没哭你哭什么，真不疼。”

云清梦没有说话，只是担忧地看着他。当云玄之把第十一针扎在萧云琛食指侧端的商阳穴上时，他终于没坚持住昏了过去。

“爹爹……”见萧云琛昏了过去，云清梦一脸惊慌地低声喊他父亲。他以为只要萧云琛能撑到最后一针扎完，最艰难的时刻就过去了。

“这只是开始。”云玄之好像看透了清梦的想法，低声说了一句，也并没有开始扎第十二针。听父亲这么说，云清梦的心又提了起来。这还只是开始，萧云琛就已经陷入昏迷了，那后面怎么办？“爹爹，第十二针还扎么？”清梦焦急地询问着父亲。

云玄之没有说话，而是拿起浸泡在沸水里的小刀，在萧云琛拇指端的少商穴处划开了一道口子，这是本该扎第十二针的位置。

“茶碗递过来。”他沉声道，眼睛紧盯着那道划开的口子。清梦赶紧把桌上的茶碗递了过去，紧张地站在一旁。

慢慢有乌黑的血液从伤口处渗了出来，一滴一滴滴进云玄之手中的茶碗里。

“爹爹！”云清梦低声惊叫了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流出来的血液。

“这就是带有毒素的血液，所以完全是黑色的。”这会已经施完针，只等着毒素渗出就行了，所以云玄之才开始给清梦解释换血之术的原理，他要清梦在一旁不仅是要他打下手，也是想让他学着，以防以后遇到类似的病例。

“在沐浴的药汁和涂抹的药膏中，都有让体内毒素凝聚的药物，配方在老太爷的手札里有记载，这也是换血之术能成功的最根本的一步。所谓换血并不是真的用其他血来替代，而是让毒素在体内析出，之后再排出从而使原来体内的血液得到清理。给殿下封穴，是把体内的血液分段控制，好让毒素能在最短时间里凝聚，然后一段一段排出。”

“可是爹爹，为什么毒素会先排出，而不是血？”云清梦不解。

“因为毒素没有血液粘稠，所以会浮在经脉血管之上，最先排出。”说着云玄之又看了一眼萧云琛的伤口，仔细观察着滴出血液的颜色变化。“等流出的血液开始变红时，就说明这一段血液里的毒素已经排出了。”

“那为什么不直接让体内的所有毒素都凝聚在一起，一下排出呢？”清梦继续问道。

“若是不分段，毒素凝聚之后会在脉络里游走，你不知道它会走到哪里，所以也无法找到合适的开口引出毒素。若是切口选错了地方，开在了游走的毒素之前，则会让血液先流出来，一旦大量出血病人就性命堪忧了。所以分段虽然很慢，但却能确定毒素的位置，是最为保险的办法。而且分段还会让毒素凝聚多段同时进行，能更快析出，若不分段则不好判断毒素何时已完全析出。”

“爹爹，血变红了。”清梦一边听着父亲的解释，一边盯着萧云琛手指上的伤口，生怕他失血过多。

云玄之见状，用棉布按住伤口，另一只手拔掉了扎在萧云琛脚背中封穴上的银针。他自己在心里估摸着时间，等毒素差不多流到开口处时便拿开捂在伤口上的棉布。伤口处流出的血液又慢慢由红色变成了黑色，清梦赶紧用茶碗接着。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所有银针全部拔出，才算彻底换完血。清儿，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慢？”

清梦点头，他不懂为什么不开一个大点的口子，让毒素一下排出来，而要一滴一滴慢慢流出来？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不开一个大点的口子，让毒素流出的快些？”

清梦再次点点头。

“若是开个大点的口子，毒素的确会流出的快一些，但毒素排完之后呢？口子一大你就控制不住血液了，它也会随之迅速流出，病人就会大量出血，所以只能开一道小小的口子慢慢引出。只是这样耗费的时间就长了，殿下的穴位被针封着的时间越长，受到的痛苦就越久。”云玄之叹了口气，“凡事有得必有失，永远不会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清儿，你记住，以后一定要远离是非，即使是最尊贵的人也有他的痛苦，所以平淡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嗯。”清梦点点头，似懂非懂的样子。

一直到未时初，扎在萧云琛身上的十一根银针才全部拔出。看着最后一段血液里的黑色毒素流出，云清梦还是放不下心来，因为萧云琛仍处于昏迷状态之中。父亲说过，若是他明天早晨还不能醒过来，就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因为在换血的这段过程中，萧云琛体内的被封的血液很可能因为受限膨胀而突破经脉，流进其他地方。这样一来毒素也会随之扩散，迅速侵蚀内脏，不久他就会毒发身亡。

这只是一种可能，只要他能醒来便无事，换血之术也就成功了。相反，他昏迷的越久活下来的机会也越渺茫。

高度集中的精力终于能先缓一缓了，云玄之舒了一口气，让清梦看着五殿下，自己先出去了。看着云玄之终于从房里走出来，手里还端着满满一茶碗黑色的毒血，苏长谷心都要跳出来了。

“怎么样，云先生？”他忙迎上去问道。

“草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若是殿下醒来便可大好了。”云玄之擦擦头上的汗，指着手上端的茶碗继续说道，“这些都是殿□□内排出的毒素，草民先去验证为何毒，好为殿下配解体内余毒之药。”虽然萧云琛体内的毒素差不多都已经排出了，但保不准还有残留，所以云玄之也得早做打算，以备不时之需。

“劳烦云先生了，苏某实在是无以为报，若殿下能醒来，定当重谢先生。”苏长谷知道云玄之已经尽力了，所以现在也只能求上天保佑萧云琛早点醒来。他进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萧云琛，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十四岁的孩子，却要遭这样的罪，这就是生在王侯之家的悲哀吧。苏长谷不忍心再看，默默从房里退出来了。

清梦一直守在房间里，午饭也没胃口吃。他坐在床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萧云琛，虽然自己也很疲惫却不敢休息一下，生怕萧云琛醒来了自己不知道。

“云琛，你快些醒来吧，我还给你留着蜜饯呢。”

“云琛，你要是现在醒来我把剩下的都给你吃。”

“云琛，你快些醒来，你再不醒我不让你抱着我睡了，也不让你闻我身上的草药味了。”云清梦手支撑着脸坐在一边，小声地对着躺在床上的萧云琛絮叨着。

一直到太阳西斜，萧云琛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清梦就一直坐在那里，看着这些天和自己打闹玩耍的萧云琛此刻紧闭双眼，他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好云琛，你快点醒来吧，醒了我带你去买城北徐家的糖葫芦吃，带你去看皮影戏，看齐天大圣和猪八戒，还有哪吒闹海。”云清梦带着哭腔，小声地抽噎着。

晚饭是李婶端来的，他不愿离开萧云琛半步。只喝了一碗粥，他便不想吃了。最后实在拗不过李婶劝，才又吃了半个饼子，这是他从早上到现在吃的唯一一点东西了。李婶心疼地摇摇头，但也没办法。

到了晚上寒侍卫也进屋守着，毕竟云清梦还是个孩子，万一半夜睡着不知道萧云琛醒了，会误了事。清梦没有去和父亲睡，仍然坚持和寒侍卫一起守着萧云琛，他要看着他醒来才安心。

屋里的烛光摇曳，云清梦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早上，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是看着床上躺着的萧云琛，他才知道已经快过去一天了，而萧云琛还是没有醒来。

“云琛，你快点醒吧，你再不醒我就不理你了。”清梦小声说着，伸手揉了揉眼框里的泪水，看着窗外寂寞的黑夜。

“快点醒吧，云琛。”

作者有话要说：　　考研倒计时38天，明天要不要把萧云琛写死呢？这样就可以完结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