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里江斟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外面千明道却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去的消息,整条街以讹传讹,都说他被打断了腿,一个个跟过年似的,连街口两家肉铺被挤得水泄不通。
他倒是静心在床上养着腿,等稍微能蹦达了点,便让陆伯给他搬了个藤椅放在走廊上,从在床上躺着变成在椅子上躺着。
正早上还算凉快,他手里拿着本奇闻本看的好好的,墙外突然过来几个小孩来扯着嗓子喊:“打的好,打的妙,打的江斟哇哇叫。”
别人这个岁数都已经开始寻人去比武,再厉害已经在江湖上有了名头,可到了他这儿却还是几个孩子过来喊顺口溜。
江斟叹了一口气,颤巍巍的站起来,拿着自己屁股下面的椅子狠狠砸在了墙上,吓得墙外那几个小孩子哇哇直叫。
等他砸完了,四处喊了几声陆伯,才发现院子里一个人也没见到。
火撒完了没想到还要自己收拾,他眉头拧成山似的又颤巍巍的把砸出去的椅子给捡回来。
“哟,一月不见,火气又大了?”
前面走廊里猛的响起个粗哑的声音,江斟抬头看见个穿着自家镖局衣服的黑瘦男人,快步的朝自己这儿走过来。
“二……叔?”
走来的人正是扶安镖局的二当家,虽说和江家没有血亲关系,但却是和江旭日拜过把子喊了十多年的兄弟。
江斟记得他们那趟镖不久前才出去,这转眼竟已经便回到了千明。
“你们这趟镖这么快回来?”
顾勇刚从大漠里回来,整个人又黑了一圈,整个人就像是炭成了精,他走到江斟旁边二话没说,先弯身敲了一下他的腿:“折了没?”
“没,我爹打我哪能下那么重的手。”他这个二师叔平时的性子恨不得和炮仗抱在一起,这一回来半天也没个笑脸,倒是让江斟有些吃惊,“镖没护住?”
“我和你明德叔都去了再护不住,那是打自家的招牌。你爹他们一群人文绉绉的谈着事儿,我听不下去就先来看你一眼。”说着挤出个笑脸来,“你知道这些做什么,你爹让我来探探你的话,让我问问你他娘怎么想起来去找一个打铁的拜师的。”
顾勇不提这茬儿,江斟觉得自己都要躺忘了这事。
他往椅背上一靠,却被猛的硌了一下,这才想起没有把软垫拿过来,只好有调整姿势坐直了身。
“那人看着是打铁的,骨子里飘的可都是仙风,我猜着指不定是什么隐世的大侠。”
孤身来这边境之地,江斟再怎么也不会信他是什么平民百姓。
“仙风,王母娘娘的风吹三圈都不一定能落在你认识的人身上。”
“反正我爹给我找的师父我都瞧不上,你们的大刀大斧我也不乐意学,我自己拜一个不也算是自食其力。”
不喜欢大刀大斧去喜欢打铁,顾勇懒得听他瞎扯:“你要真想去,就认真去学点啥,他娘也比你几年前整日去掀人家的瓦,整天追着人家小姑娘喊媳妇儿强……”
江斟瞥了他一眼:“我啥时候去掀瓦了,我连媳妇儿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喊。”
顾勇一巴掌轮在他的肩上:“你非要装听不懂是吧。”
这一巴掌打的江斟差点神志不清:“疼......疼,叔你不清楚自己手劲吗。”
他还没喘回来一口气,突然一把匕首抵在他的面前,江斟猛的抓住椅子往后躲了一下。
顾勇看他怂的往后退,笑着着把匕首又往前递了递:“这可是宝贝。”
这要不是他喊这人一声二叔,当场就能踹出去一脚。
江斟搓着袖子让自己冷静下来,定神去看他手里的匕首。鞘上纹路一眼能看出来是大漠的风格,可却没有最常见的鎏金,满目都是扎眼的寒意。
“回来的道上遇见了个小杂种儿,野的不行,从山头上一路滚下来吭都没吭一声,我一看他手里拿着的这把匕首,就知道你肯定喜欢。”
江斟的目光还死死的停在匕首上,他叔的话如今是碰着运气才能进到耳朵里几个字,哪里能听见什么小杂种儿。
顾勇问他:“可能看出来什么门道?”
江斟伸手接过匕首轻轻垫了垫:“一斤五两,二尺长。像是中原仿大漠的那边的,学的不像又自成风格。”
“你这手是秤砣做的吧?”顾勇不得不佩服江斟这为数不多的本事。
可这本事除了放在菜农身上,都没有什么屁用。而且人手自然都不是秤砣做的,江斟握了这么片刻,已经觉得凉,从匕首上传来的刺骨的凉。
他压抑着情绪,尽量平静的打开手里的匕首。
刃身的光也是冷的,像大漠里的月亮伴着阵阵狼嚎,既悲怆又让人忍不住仰望。
“红光紫气俱赫然。”江斟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一句。
顾勇听不懂这些诗文,只是见他目光越来越沉,忍不住提醒一句:“小心着呢,这玩意碰一下了不得。你收好了,可别让你爹看见。”
江斟见到喜欢的新刀剑,一向三魂气魄散去一半。
等他缓过神来,手上轻轻一动,将匕首给收进鞘里:“没事,我爹要是知道,我肯定第一个把你供出去。”
“得,小白眼狼。”顾勇说着叹了口气,这一叹又让他想起了镖局那边还没处理的一堆破事,“你自己在这琢磨吧,我就先回镖局了,这几日他娘的回来还不得安生,你也少让你爹操点心,他每日里忙的跟个驴似的转。”
江斟本来想问为何不得安生,可一听见说起他爹,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顾勇匆匆回到镖局,只见镖局里和大院子里练功的地方,里里外外年轻人倒是齐全,却不见那几个文绉绉的大镖师。
里面记事的掌事见到是他,忙上前迎了一句:“二镖头,总镖头他们在楼上呢。”
等他上了二楼,一眼便看见江旭日和他几个兄弟围坐着一张桌子,桌旁靠墙站着一个女人,而正对着楼梯的桌上,还躺了个昏迷不醒浑身绑满了绷带的孩子,绷带上有些地方还往外渗着止不住的血。
江旭日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却也不在意他,继续说着自己的事:“白坤在王都那边分局都没听见风声,你们从哪听到朝廷想对横江那条路动心思?”
“初四那夜,路上下了暴雨,我们想找了个山洞避雨,赶巧远远的看见了一群官兵冒着雨在横江桥边打转,手里抗的是没见过的镖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