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娘觉得自己不仅要给江旭日开药方,还要再给他儿子多开一副。
不过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人竟然不是说着玩玩,真背对着他们就扔过来两包子。
有一个在空中咕噜转几圈,正好砸在她脚下,还有一个直线砸进她身边孩子的怀里。
她刚想骂那混蛋玩意糟蹋东西,可转眼看见齐断身上的那种抓不住的生气,竟突然多了起来。
苏二娘形容不好这些虚无缥缈的感受,想了半天在只能在心里憋出一句:这孩子难道是被一个包子把三魂七魄都给砸活了?
她看着齐断茫然的看了看怀里的东西,将怀里的包子拿在手上,仿佛看的是什么从未见过的珍奇。
“你们慢慢吃,不够自己去厨房拿,我先回去补个觉,就不陪你们看什么血腥的场面了。”
走廊上的江斟说完这句,立刻背对着他们螃蟹似的跑远了,连一点犹豫的停顿也看不见。
齐断没有抬头看他走廊上的那只螃蟹,只将包子递到嘴边咬了一口,眉头轻轻被挤出一个小凸起,带着点不可思议又低头看着手里的包子。
面皮竟然是带着甜的……
“好吃吗……”苏二娘轻声问他,“江府能让人念着的也就只有那厨子了。”
她心疼的把视线从地上的包子转到他手里的包子。
齐断以为她是想吃这手里的东西,他舔了下嘴唇,将手里的包子掰开一半递给苏二娘。
“好……好吃。”
他第一次把音发的清清楚楚,苏二娘看着这半个包子,又看看这孩子还满是稚气的脸。她查了多少方子,又用了多少药材,才把这孩子从鬼门关捞回来,一时间竟觉得自己心尖上软的一塌糊涂。
她伸出只手,却没去接那半个包子,而是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却忘了在这样的热天,他因为满身伤有多少天没有沾水。
那点柔软一瞬间变成了想去好好的洗个手。
等到了中午,江斟被陆伯喊到正厅去吃午饭,依旧没在饭桌上看见那孩子。
他明白陆伯心里跨不过那道槛,索性不去提这茬,只看了看桌上的今日吃的是什么。
“粉蒸排骨,荷花鲤鱼,莲子白藕汤,荷叶蒸饭,今天那西显池是惹到林大厨吗?”
“他今天去砍荷花的时候,没注意把自己手上划了一口子。”
江斟眼睛乐成了两个小月牙:“这还真是惹到他了,比我还记仇。”
“你这天天看着心情挺好。”陆伯盛好一碗饭,放在他的面前。
“还行,就是怕晚上吃的还是‘全池宴’”
路成年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你爹当年给你四处找师父不过是想试着聚你体内真气,可如今看着又准备给那孩子找个师父,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江斟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极滑又极嫩,刚到嘴里便要化开一般,加上清甜的汤汁,好吃的他差点叫出声来。
“我听前半句还以为要给我找一个师父,这要是给他找我就放心了。”
“你这孩子怎么心比当朝太子还大呢?”
年纪大的人,是不是胆子也跟着长,这会儿连太子都敢拿来和他比。
“那我可比不了,能当着亲爹的面捅自己一刀的事,我暂时可能还干不出来。”江斟忽然想起一个绿油油的身影,“再说,我也是有师父的人,等下午我再去念叨几句,指不定能赏脸来吃个饭。”
“你那师父是什么人,,一个打铁铺的匠人?你爹却是准备这几天让朱礼原去鸿鹄剑庄那去求人。”
江斟心想他这陆伯怎么过的像是当今相国一样,什么事都开始操心了起来。
“怎么是鸿鹄剑庄这么正派的地方,不过人家一向是送人过去,请不好请回来吧?谁愿意没事儿来这边境荒郊野岭的地方,教一个话都说不好的孩子。”
路成年幽幽的接了一句:“你爹可比你会砸银子。”
“……”
江斟夹了一块排骨放进碗里,吃了几口又忽然开了窍,想着他爹是不是和鸿鹄那边的人有什么牵扯。
镖局里那么多人,别说他几个师伯,就是朱楷他们谁提出来也都够资格做那孩子的师父,哪里用得着巴巴去请其他门派的师父。
“我当时随口拜个师父,他都能打断我的腿,怎么倒是舍得让他儿子正儿八经拜别的门派师父。”
今日的排骨炖的格外烂,路成年看他筷子拨弄几下,骨肉立马便在碗里分离开。
“你不一样。”路成年看着他的手腕说。
江斟心想我哪不一样,可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咽了下去。他可不是不一样吗?生来人人道他是锦衣玉食,即便把天捅出来一个窟窿,还有一群人给他兜着过错。
说起来皆是他对不起这份“不一样”,不是这“不一样”对不起他。
“拜了也好,那孩子看着就是学武的料子,指不定以后能学出来什么名堂。”
路成年低头喝了一口碗里的汤,也不知是那厨子今日少放了盐,还是年纪大了渐渐失了味觉。
“你要不要……”路成年皱着眉头,握紧双手道,“试着和我学罡煞的路数。”
江斟整个人被这句话惊的定了一瞬,他的眼里露出一种复杂的东西。像是高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突然凝成一股溪流,涌进潭沉寂多年的死水。
他的双眼亮了又黯,黯了又亮,最终却还是在脑海中隔断了那远道而来的溪流。
“当年陆伯立下过那样的毒誓,没必要为了无力之人去赌它会不会验证。”江斟缓慢的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再说我这样的心性,怕是一沾上罡煞,不出几月就得走火入魔。”
路成年把紧握的双手打开,微微发颤的落在碗上:“我刚才瞎说几句胡话考考你心性罢了,今天的汤倒是不好喝,像是白水似的没有滋味。”
江斟听完他的话,伸手给自己盛了一碗汤,端到面前张嘴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