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两三日的光阴, 两人果一日好似一日, 合家上下都念佛不绝, 只有赵姨娘外面假作欢喜,暗自跺足大骂。
过五日,凤姐宝玉之症已痊愈, 贾母与贾赦、贾政商议再三,决定要宴请灵枢道长当面致谢,便打发人给林宅下了帖子。
林海拿起了芭蕉扇,把请帖往桌上一搁,黛玉打开看了看, 问道:“外祖母要请师父去赴宴?”
天气闷热,林海一面摇动手里的扇子, 一面点头:“正是。为父盘算着道长不喜应酬, 不如还是挡了为好。”
正说话间,灵枢掀了帘子进来,居然一反常态的接过了话茬, 眼眸中似笑非笑:“京城里大名鼎鼎的宁荣二府, 贫道也该见识见识。”
黛玉不禁嗤的一笑,隐约流露出一缕顽皮的神气:“师父肯定要去作弄人, 否则才不会答应呢。”
林海以为女儿说得有理,心下稍稍觉得意外,还是问:“道长似乎特别不喜欢荣府?”
见黛玉的眼睛也望了过来, 好像在等自己的答案, 灵枢只是牵了牵嘴角, 并不答话。
即使已经斩断了所谓木石前盟,只要荣府里有这个挖墙脚的家伙在,仙君就总是看不顺眼。
开宴当日,贾母命人在大厅和上房里各摆了几席飨宴,院中搭设了小巧戏台,定了一最近时新的戏班,好生热闹一番。
至上酒席时,男客都在厅上吃饭,女眷俱在内院,分席而坐。
贾赦、贾政、贾琏等陪着灵枢和林海,女眷这边并无一个外客,只有薛姨妈、宝钗和史湘云是亲戚,余者皆是自家姐妹,一同取乐玩笑。
这厢,贾赦、贾政一一向灵枢敬了酒,答谢他的救命之恩。灵枢推让一遍,语气甚为淡泊:“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二人见他风仪翩翩,谈吐矜雅,陡生好感。席间还询问了日前与真真国对战的细节,灵枢也难得耐着性子解答,林海又从旁不时的添几句,引得众人赞叹不迭。
因去请灵枢那天的表现,贾琏对他未卜先知的能耐印象太深,便起了猎奇的心思,问道:“道长难道会卜卦、相面还是观星之术?否则怎么知道我们那天会去请呢?”
灵枢假作想了一想,含蓄的一抿唇:“略知一二。”
贾琏听了便来了兴致,从测字、卜卦到相面,上至家中格局,下至人丁兴旺,所问之事居然无一不精准,连贾赦、贾政都听住了。
正聊得起劲,忽听他话锋一转,道:“说来,这原是机缘巧合,那日贫道粗略一观,令郎印堂有骨直透天中,眉目清秀耳白于面,乃是官禄宫有吉星庙旺坐之相。”
他说的一气呵成,连个停顿都不带,几人都听的愣住了,贾琏望了望叔伯的表情,机灵的发问:“道长,我等愚鲁,还请详解。”
灵枢举杯啜了一口酒,漫不经心的解释:“官禄宫,顾名思义就是掌管功名利禄。看贾公子的面相,他日必定蟾宫折桂,光耀门楣。只是——”
宝玉的功课素为贾政的心病,前两句略有喜意,听到这个转折就急忙问:“只是什么?”
“恕贫道直言。”灵枢看着贾政暗沉的脸色,闲闲的说:“令郎整日于内帐厮混,所沾的纵情阴气过重,此番入了魔怔,也有这个原故。”
贾政犹自不解宝玉哪来的“纵情”一说,灵枢接下来的话语,犹如一个焦雷轰然的劈落:“贫道的话并非无的放矢。令郎山根发红,房中应多娇婢艳侍,年纪轻轻未免失于检点,还是要好生保重。”
尽管道长的话已十分含蓄,在场的人还是听懂了,林海惊讶得手一歪,把酒杯都给打翻了,心道:他记得这个贾宝玉不是才十三岁……阿弥陀佛,还好早早的把女儿接回来,没跟这种浪荡子在一块教养,以后也要跟这玩意儿离得远远的!
一席话说得贾政满脸通红,掩不住的错愕和急怒,恨不得现在就找来逆子打死。见他如此,灵枢暗暗好笑,转眸看向了贾赦和贾琏:“那日救人心切,贫道多有冒犯,不过尊夫人的面相也算奇特,不知两位可否愿意一听”
贾赦父子对视了一阵,不约而同的开始犹豫起来,生怕也听到什么难堪的。不过最终,贾赦还是决定听一听,只见小道长唇角轻勾,道:“尊夫人气色明洁,凤眼细长凌厉,想必是一位女中豪杰,治家能手。可惜,其夫妻宫、子女宫缘薄,财帛宫吉中暗藏凶煞,说明——”
“说明何事?”顾不得长辈在场,贾琏已然脱口而出。
灵枢瞅了他一眼,似是叹息,又似惋惜:“尊夫人智谋过人,只是有一句告诫,机关算尽太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何况看夫人的面相,印堂现有红黑两色交织,所得大多是不义之财,纵不信阴司报应,逃不过身陷囹圄,来日累及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