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外间递来的消息,林海这里才拆开, 灵枢已经说出答案, 让黛玉不由错愕。
不过对于灵枢的未卜先知, 林海早已不见怪, 只是仍旧拢了眉头,叹道:“这世上原没有那么巧合的事, 恐怕圣上心里也有疑问。”
黛玉听了,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悄声的试探说:“父亲的意思是, 这七凤楼是人为所致的坍塌?”
闻言, 林海浮起一抹讽笑:“为父在官场上那么多年,唯一不信的,便是巧合二字。不过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 圣上那边都不好交代。”
正如林海所料,听道七凤楼毫无征兆的倾塌, 让当今惊怒交加。
虽说在朝上数落了六王两句, 可到底是为御览赏景所造, 且又是在朔望之礼的前一日, 着实犯了皇室的忌讳。
次晨早朝,当今果然大发雷霆, 连声音都气得发抖。须知,自打年过六旬以后, 当今已极少这样的愤怒, 毕竟气大伤身, 太医也时有嘱咐。
故而值此盛怒之下,无一人再敢去犯天颜,诸位王公大臣都是你看我、我瞧你,垂下头一言不发。
然而出人意表的是,六王却近前了半步,朗声道:“陛下,这次七凤楼倒塌的时机蹊跷,或者可能有冲撞也未可知。不如请钦天监一算,是否有其他的化解之法,也可安心些。”
“嗯……”当今沉吟片刻后,视线不着痕迹投注于阶下的所有人,“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就让钦天监推算一番,看有何说法。”
六王这才顺从的退下,脸上不无得色,甚至轻悄的横了太子一眼,倘若仔细去看,就发现嘴角已有按捺不住的上翘。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林海,在内心唏嘘不已。对于太子和六王之间的较劲,他说不上更偏帮哪一方,作为被当今信任的重臣,注定是双方想拉拢,却又不能全然相信的对象,而他目前能做的也只有对一人尽忠,那便是如今端坐在金銮座上的这位。
等退朝以后,林海满腹心事的回到府上,刚到门口就见林福在迎候,随意的一问:“大小姐呢?”
林福一面替林海脱下外裳,掸了掸衣摆上沾的花片,一面笑回:“大小姐想做些月饼,正和道长在厨房里捣鼓呢。”
经他一提,林海方想起来今天是中秋夜,也染了几分笑意:“晚上备一桌菜蔬果品,特别吩咐初上煮一只鸭,挑一个好的西瓜。”
说完,林海一人来至厨房的窗下,只听里面有耍笑之音,还夹杂着两三声娇啐,让人一听也觉得心情舒畅了。
谁知他刚揭开帘子,一句话还不及出口,只觉得满头满脸的一层灰,似白雾一般劈头盖脸的洒来,又听见对面嘻嘻哈哈的笑,由不得骂道:“作了死!拿的什么东西扑在脸上?”
一语未完,黛玉才发觉进来的人是父亲,忙拿了手帕替他擦拭,不敢再肆意的大笑:“爹,您怎么来了呀。”
林海翻了下眼白,被扑了一嘴的面粉,实在没好气的说:“难道这儿爹不能来?”刚恢复了视线的清晰,再一看话音一顿,林海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们两个究竟在做月饼,还是在糟蹋东西呢?”
原来,黛玉本想亲手做一盘月饼,一来对父亲尽孝心,二来也让师父尝她的手艺。与灵枢一说,他倒难得起了好奇,在天界从未见过所谓的月饼,就跟着她到厨房来看,一边看,两人还聊了些关于中秋的角本传说,譬如吴刚伐桂、嫦娥奔月。
黛玉手下揉着面团,眼睛也一直专注的紧盯,生怕错漏了分毫似的:“咱们这儿说,嫦娥偷吃了不死药而奔月成仙,才有一句名诗‘嫦娥因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灵枢听了却失笑的摇头:“嫦娥本为太阴星君,何用盗药成仙,不过这句诗倒有意思。”说着,伸出手指戳了戳面团,留下一个浅坑。
下一刻,黛玉“啪”的一声打他的手,娇啐道:“不许乱动,弄坏了叫你赔。”
见她瞪起的双眼,灵枢这才缩回手,尴尬的笑了笑。虽然没再敢去戳,不过他转而拿起一把面粉,轻轻的一撒一扬,碰巧这时候窗外吹进了一阵风,忽而都朝黛玉的头上飞去。
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顷刻间变成一个白面人儿,黛玉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下意识也抓了一把粉朝他丢过去,没想到却因此洒了自己的爹一脸。
尽管三人看着形状狼狈,不过互相瞧了对方的模样,都掌不住笑起来,一时间满室皆是嬉闹之声,无形中冲散了林海胸中的窒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