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学的时候,江铭在食堂里随便吃了点饭,一碗白米饭和一小碟子土豆丝。
青春期的少年本就是骨头跟不上肉地长,这点饭其实根本就满足不了江铭正在发育中的身体,只是把现在自己手头所有积蓄合理地分配一个学期的生活费再看,也只够一天两顿饭的。
他才十七岁,还要背负那样的家庭,日子只好过得青黄不接,勉强过活。
本来以前的中午时间他都是出去打工,在一家小餐馆当服务员,中午人多正是需要帮忙的时候,有时老板娘还会管一顿午饭。
只是现在功课越来越紧,他就算是再急着用钱也只能先辞掉,不然到时落下成绩,就是本末倒置了。
所以从这个学期开始,江铭每天中午不再往外跑,而是吃完饭就回教室里学习。
中午的教室里人不算多,也会有人直接趴在课桌上午休,可江铭除非是困极了会眯一会儿,否则绝不会允许自己趴下,一秒钟他都恨不得分成两半来用,唯恐浪费这放弃去赚取生计而来学习的时间。
江铭知道自己天资平庸,只有不停地奔跑着才能勉强跟得上主流的步伐,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得着别人随波逐流而来的状态。
如果这是在战场,那江铭,大概是个亡命徒。
谢衍转到新的班级之后,生活节奏没有任何变化,他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生活,每天该学习学习,该神游神游,和江铭也没有什么交集。那天往返酒吧的举动,大概也是一时脑子一热吧。
某天中午,钟点工李嫂家里面有事来晚了,谢衍已经到家了她才开始做饭。
李嫂五十多岁了,典型的家庭妇女,年轻的时候嫁了个门当户对的男人,一切听丈夫的话,后来丈夫去的早,她就又一心盼着儿子成家立业,放在古代,就是讲究三从四德的正经女人,她儿媳妇最近快要生孩子了得有人照顾着,以至于现在她每天两头跑。
谢衍也没在意,就边看书边等着午饭。
一会儿,李嫂在厨房里喊他:“诶,那个小谢,我买菜的时候忘记买葱了,我现在走不开,你帮我去对门借两棵来一下。”
李嫂平时只在这边负责做饭顺便打扫一下,也没有注意过对门人家,在她的认知里,邻里邻外的你家问我要棵葱蒜,我家有了什么好东西给你家送点尝尝什么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谢衍看她在厨房里挺忙,脑海里闪过江铭在光荣榜上的那张脸,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书,开门走到对面,敲了敲有些年头了的门板,半天也没人应。
谢衍以为没人,正准备转身回家,就听到对门屋里传来几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夹杂者几声不耐烦的骂骂咧咧。
接着门被打开,发出一声老旧的吱呀声,入目是一张大概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的脸,长的还算周正,但是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大中午的却睡眼惺忪,一脸纵欲过度的模样,身上还有一股刺鼻的酒精味。
整个人都散发着颓废消沉的气息。
听到骂骂咧咧的声音的时候谢衍就知道不是江铭,但这副局面也还是让他惊讶了一把。
“什么事?”男人皱着眉问道,声音有些嘶哑。
“我们家没葱了,过来借两棵。”
虽然谢衍非常想转身就走,然后把门关的严严实实,免得空气被酒味污染,但已经和人家这么对着了,还是说出了来意。
“我们家没葱。”男人一脸不耐烦。
谢衍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没有也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他还是表达了自己最后的礼貌:“那打扰了,不好意思。”
然后转身回屋跟李嫂表达了午饭的菜里没葱也可以的意思,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谢衍坐在自己的书桌旁,盯着眼前上午刚发的物理试卷,想起刚在站在门口的时候视线越过男人的肩膀看到的情形。
那是和自己家一样大的客厅,没有什么家具,但还是觉得凌乱,好像有人在那打过一架一样,茶几和地上还有倒的七零八落的空酒瓶。
江铭没在家吗?他又出去打工了吗?刚才那个不修边幅的男人是江铭什么人?是他的父亲吗?
谢衍突然有一种窥探了别人秘密的感觉。
下午到教室里的时候,谢衍看到了江铭,那人正在做着试卷,皱着眉在思考着什么,眼睛下面有一圈淡淡的青色,估计最近没有休息好。
晚自习回去的时候,谢衍看到江铭飞快地出了教室,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动,从三楼窗里边往外看,学校里的路灯昏黄,却依然能看到过了一会儿江铭蹬着那辆载过他的自行车往校门口冲去,不一会儿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谢衍这才收拾自己的东西往自己家里走。
学校离谢衍家不远,根本就用不上自行车,大概他是为了去打工来回方便吧,谢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