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跨出门栏的那一刹那,鼻尖仿佛飘过一丝寒梅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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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才跨出门没走几步,便感觉到一阵寒风吹来。没待冷气袭人,兜头便是一袭披风将他蒙头裹住。
少年气结,从长长的披风中扒拉探出个脑袋,怒声道:“叶小红!”
不知从哪个屋檐上翻下一个灰衣男子,一跃便至少年身前挡住了旁人的目光。
他长发半束,还有一缕斜搭在脸上。嘴里叼根枯草,抬头便露出一张坏坏的笑脸:“哎呀小少爷,我在门口等了你如此许久,都无聊的不知道叼了多少根草在屋顶上翻了多少个跟斗了,你才出来。我还没委屈,你倒还生气上了。”
少年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火红火红的披风,更是气的差点跳脚。
“我不系,我宁愿冻着回去也不要系这个披风!”
男子一副‘我了解很了解’的模样一边点头一边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就是嫌这个披风颜色太艳吗?本来长得就像个姑娘这么一披倒更像个姑娘了……不过可惜啊,就算不乐意你也得围着。谁让我是你的小厮呢,你要是病了痛了我日子可不会好过。”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这一生气一脸红就更像小姑娘了。”
他嘴上嬉皮笑脸,手上动作却没停,迅速把那披风给少年围上。
末了,想了想,又把那大大的兜帽一掀,便将少年兜头遮住了。
男子拍了拍手:“大功搞定!”
末了,还不怕死的调笑了一句:“小姑娘,咱们可以起驾回程了!”
从头到脚都笼在红披风中的‘小姑娘’终于抬起头,头顶乌云笼罩,眼神如刀。
他瞥了男子一眼,却没有任何‘表示’,而是一言不发的走到街角,给一个乞讨的人的破碗里放下了一锭银子。
然后便沿街走了。
这锭银子,在望江楼只能开一台稍微好一点点的席面,但也能让一个饥寒交迫的老人安然度过一年。
灰衣男子吐掉了口中的枯草,摸了摸下巴,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简直不像小少爷以往的作风。
于是便跟上去,双手撑在脑后,打着哈哈道:“那个,我们家姑、咳,少爷还是心肠好啊,见不得老人挨饿受冻。”
‘小姑娘’走在前面,头也不回道:“心肠好的是你,见不得老人挨饿受冻的也是你。”
灰衣男子愣住了,停下了脚步:“是我?为什么?”
‘小姑娘’回过头来,扬着假笑,煞气甚重。
“因为‘本姑娘’刚才给那位老人家的,是你的月钱!”
灰衣男子:。。。
*
夕阳西落,已至黄昏。两人一前一后终于上了向晚山,进了穆家庄。
眼瞧着就快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雪姑娘守在逐风阁前侯了有一刻钟了。
穆家庄的主子偏好梅。
夫人犹好红梅朱砂,而少爷却偏喜金梅素心。
倚梅园中红梅迟年未开,而逐风阁的素心金梅却开的一年比一年盛。
如今,竟已是满院梅香了。
雪姑娘不禁心中感叹。
这莫非真是天意。
就在此时,院门被推开,随即圆形拱门处便转现一个身披火红狐狸披风的纤长人影。
雪姑娘抛开心中思绪,立即迎上去。
“少爷,您算是回来了,老夫人方才都念了您好几回了。”
少年揉了揉被寒风吹冻的脸,问道:“雪姨,晚膳可是已经备好了?娘今日气力精神可还好?”
雪姑娘接过少年解下的披风和手上的牛皮纸包,一边道:“老夫人昨日在剑阁待了一宿,今日卯时才歇下。中午起身后,见院中红梅已经结了许多骨朵,心情便好了许多呢。”
“那便好,娘亲此刻在哪?”
“老夫人此刻已在膳厅,少爷可需回院梳洗?”
“不必,我们这便去吧。”
“对了,雪姨,有件事我需告诉你。”
“少爷您说。”
“小红这个月的月钱已经被他提前花光了,所以谁也不能给他再给他银子。”
走在前面的少年回过头,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指,严肃认真一字一句的强调。
“合庄上下,谁也不能以任何方法任何借口给他银子,不,一个铜板都不行。”
手持披风的雪姑娘抿唇笑道:“是。”
不知何时又跑到屋檐上恰好听了个墙角的灰衣男子摇头无声叹息。
——果然像个小姑娘,真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