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舟绕着长椅飘了一圈又一圈，他觉得自己遇到难题了：就这么躺在长椅上多硌得慌啊，可是他既摸不得也碰不得，也不能凭空变出张大床，更不能钻进他的身体替他走，这下可怎么办呢？怎么才能让白泽躺的舒服一点呢？

忽见白泽的嘴角动了动，似乎嘟囔着什么，于是他连忙把耳朵凑了过去。

“苏舟你下次能不能别这样了……”

“啊？”

他闭着眼睛，朝下撇着嘴角说：“每次去那个黑不隆冬的地儿我的头都像炸了一样…下次咱换个地方？”这种严肃的表情在他脸上极其罕见，偏偏他又语气温柔，温柔中又带着点愠怒，竟让苏舟听出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他接着说：“说来很奇怪，老人们都说阴间鬼差带着一股死人味，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至少也是消毒水味、福尔马林味、土味，香火味？为啥每次我闻到的都是薄荷味呢？”

“还有呀，你能不能别老欺负唐锦枫，你大他好几百岁呢…”

“我打算去买个钢琴，送给甜甜。哎呀！糟了！她的地址是哪来着？苏舟，你快帮我问问…”

“苏舟，你给我讲讲，我到底对你做了啥？为什么你要跟着我做永不见天日的鬼？为什么又跟着我来人间？”

“苏舟，是不是当初孟婆汤给我灌多了，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此时的他就像个孩子一样，苏舟长苏舟短的说个没完，苏舟从来都没见过如此接地气的白泽，尽管他是在说梦话…

“好好好，让你头晕的事情下次我改。”苏舟眉眼带笑的配合他说。每次来了“新素材”苏舟都把白泽拉进他的幻境，以免别人看到自言自语神神叨叨的白医生再产生不好的影响。只是没想到他对这种行为颇有微词呀，得改得改必须得改…

“其他的嘛…我们的时间还很长，我会慢慢告诉你。”

就像真的能听见他说话一样，白泽头一歪，微微一笑，又说：“一言为定啊，哎？你怕打针吗？”

“怕，怕！”

“那…如果你改的不好我可以给你打针吗？”

“好好好，你爱干啥就干啥，改的包你满意，不满意你就用针头捅死我，行不？”

对于这个回答白泽似乎很满意，他很轻易的就饶过了苏舟不再问这问那，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嗯，那你给我揉揉。”平时文质彬彬的美男子此时正岔着腿，歪着身子仰着头，活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在他抬手的时候露出了一小块肚皮，那皮肤又白又紧实，一枚小小的黑痣点缀在边缘。

苏舟吞着口水暗叫：“还真是！到哪都是个勾魂的…”

他吹了一口阴风，原本搭在白泽胳膊上的白大衣盖在了他裸露的皮肤上。

说我是歪门邪术，要扎我！还让我给你揉揉头？你怎么那么能呢你，要不是我喜欢你，早就打死你了！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可是，该怎么宠？这又是个问题呀…

苏舟立在他身边，仔细打量着这张温润如玉的脸，不知又梦到了什么，他的眼珠还在眼皮下微微颤抖，长长的睫毛刚好盖住眼下那颗泪痣，像个调皮的小精灵，随着眼皮而跳跃。似乎是对他的回应，白泽笑了，看着他的笑，苏舟咂着嘴感叹道：真他妈的好看！

他伸手去摸白泽的脸，用食指在他的嘴唇上，鼻子上，眼睛上轻轻划动，像曾经跟随他时经常偷偷做的那样，他贪婪的享受着这一刻，忽然间猛地睁开眼，就像有人拿狗尾巴草在他心尖上轻轻一搔，那感觉简直妙不可言，之后他又触电般的缩回手，按住胸口的位置轻声自嘲到：“这玩意都多少年不工作了？可每次看见你都跟又活过来一样～”

“放心吧，下次就算喝一锅孟婆汤你也不用怕了，在人间走的这一遭儿，我都替你记着呢。”

“小白呀，现在的我可真像个偷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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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锦枫开了俩小时的车才把老太送回了家，看着她家的大红门和土墙墩，他绞尽脑汁从自己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几个词里搜刮出一个成语：家徒四壁。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脏乱破的地方——门前长满了杂草，草堆的一角几乎被垃圾堆满，发出阵阵恶臭。他一只脚刚伸出车门，下也不是上也不是，很是尴尬。

老太自己下了车，慈祥的说：“谢谢你小伙子，这里又脏又乱，我就不请你进去坐了。”

唐锦枫一下子红了脸，觉得自己太矫情，二话不说一个大步就跳下来，从车后绕过去扶着老太说：“奶奶，我想去您家喝口水，行吗？”说完还挠了挠头发。

老太抬头看着他真诚的脸，忽然笑了起来，她轻轻的把手放在他的手背，拍了两下，又拎了拎小包袱说：“好，既然这样，那喝水奶奶管饱，好吧，我们走。”

唐锦枫甜甜的应了一声“哎～”说话间，老太就开了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桌子，上面有一个盘子和一个破碗，碗里还有半碗发了霉的粥，盘子上粘着干掉的菜叶，黑乎乎脏兮兮的，就这样突兀的摆在门洞的正中央。再往里走，就是空旷的大院了，零零星星长着几簇杂草，唐锦枫不着调的想：好家伙，这大地方，要是卖了得值多少钱？…在靠近墙根的地方有一个小菜园，里面只种着一小绺青菜一小撮韭菜，黄黄的蔫蔫的。最里面就是屋子了，那两间房的小面积跟这个大院搭配起来显得头小身子大，有些不太协调。现在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屋门上竟然还挂着个棉门帘，可以看出来门帘原本是白色的，只是现在上面布满了油渍和尘土，显得脏兮兮。

老太招呼唐锦枫进屋，用瓢从大瓮里舀了水放在外屋的电磁炉上。

趁这个空档，唐锦枫把仅有的两间屋看了个遍，里面的一间屋子应该是卧室，一盘土炕占据了大部分面积，上面整齐的摞着两床被褥，土炕对面是一长排矮柜，既可以放衣服又可以当桌子，上面摆着一张照片，他仔细看了看，那是刘思跟老太的合照。外屋有一个大瓮，一个老式的斗柜，柜子下面放着碗筷，上面放了案板。两间屋子被门框隔开，上面吊着一个小圆灯泡。这些东西就是老太仅有的家具了。这两间小屋立在空旷的大院的边缘，显得孤零零的。

“奶奶，你这院子可不小，好家伙，要是拆迁那得给多少钱啊！”

“小伙子，你可别逗我了，老太太我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也不傻，哪个开发商会来这穷乡僻壤的开发？”老太太慢吞吞的爬上炕，盘着腿，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盒烟叶，小心翼翼的倒出一点点用纸卷好，舔了舔纸角把它粘好，也不点着，只是顺手掖在耳朵后面，她说：“再说，我一个老太婆要那么多钱干啥？又没地儿花，跟我进棺材呀。”老太太说起话来面色红润，温温吞吞，一点也不像刚失去亲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