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
遮光性极好的窗帘将外面世界的光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房间里的光线很昏暗,从里面压根外面看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
“嗡嗡嗡——嗡嗡嗡——”手机在床头柜振动,屏幕亮起来又熄灭,周而复始。
重复了三四次,路放极其不情愿地睁开一条眼缝,他把脸埋进枕头里低吼一声:“妈的!大周末的!谁他妈吵老子睡觉.....”
在手机即将要震掉在地面上的前一秒,路放一巴掌定住了它,拿起来一看——
程敛。
他像是不识字一样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好一阵,脑子里的浆糊瞬间停止了流动,似乎是在思考这个名字的意义。
程敛。
程敛?
程敛!
他打电话来干嘛?接不接接不接接不接接不接......
路放惊得七魂六魄马上归了位,屁股着火一样,整个人弹射起来,最后稳稳当当地落在床沿。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手指颤巍巍地滑动了接听键。
“醒了?”程敛低沉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来。
“啊,刚醒。”路放脑子还是懵懵的,他拿起床头上的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开始说新一天的脏话:“被你丫的吵醒的。”
这是俩人认识以来第一次用电话交流,程敛的声音听起来要比面对面的时候随和得多。
“今天带你去个地方。十五分钟后楼下见。”
程敛没等他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他已经刷了两个小时的理综题了,听到路放这么堕落的起床时间,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路放还想说些什么,那边已经是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他烦躁地把手机往床上一丢,又躺了下去,伸了个极为舒展的懒腰。
大周末的,不呆在家里睡觉,去哪呢?神秘兮兮的。
路放叼着牙刷漫不经心地想着。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昨晚打游戏太晚了,没洗头,头发纠结在一块,乱得像是刚经历了小型核弹轰炸。
真是惨不忍睹。
路放突然想到程敛好像对自己的头发特别感兴趣。
哼,让你丫的仗着自己高老跟我头发过不去,恶心不死你。
路放站在穿衣镜前照了照,觉得头发还不够乱,又拿手揉搓一番。他凑近以求看得更仔细,感到十分满意,老子即使发型乱了还是这么帅。
.......
“早。”程敛就站在楼下等着,手上一袋热气腾腾的小笼包。
路放接过来,打开袋口冲里面吹了口气,脸上暖洋洋的一片水雾。
好香啊。
他迫不及待地叼起一个,立马被烫得口齿不清:“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那家小笼包啊?”
程敛一只手轻轻拍着路放的背,说:“慢点。”
“咱这是去哪儿啊?”
路放看了看地铁线路图,又看了看旁边的程敛,啧,穿得这么浪,要去参加黑社会活动吗?
程敛今天打扮得挺....不同于他以前的风格的,修身水洗牛仔裤,锃亮的机车马丁靴,上身一件黑色皮夹克,内搭墨绿色卫衣。
地铁的灯光下,程敛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
路放从对面的地铁玻璃窗上看见了自己一身随时能进场打球、也能躺下大睡的邋遢打扮,觉得俩人站在一块的画风都变得诡异起来。
“到了你就知道了。”程敛也正从玻璃窗看着路放。
“为什么非得大早上去啊?老子现在困爆了。”路放拽着头顶的扶手摇来晃去的,像是在打醉拳,他声音昏沉,如梦中呓语。
“你晚上不敢去。”程敛扶住他晃动幅度过大的身体,防止他撞到一边的老人。
路放因为这个动作结结实实把程敛撞了一下,视线直直对着他卫衣的领口。
程敛的声音就在头顶正上方响起。
卧槽,又是喉结。
路放暗暗咽了咽口水。
“切,老子长这么大还没有不敢去的地方呢。”
........
“这,这是.....”路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冷清的地铁站,静谧的小巷深处,居然藏了这么一处灯红酒绿的风月场所。
卷闸门半开着,像是不营业。
但仔细一听,交谈声,笑声,碰杯声,以及冰块撞击玻璃杯的脆响。
背景音是悠扬舒缓的古典爵士乐,不疾不徐,如水流淌。
路放再三和程敛确认了这确实只是一间酒吧。
程敛耐心地等他完全消除疑惑,这才上前,轻轻叩响虚掩的门。
门刷拉一声开了。
里面露出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调酒师Kevin一看是熟脸,立马露出职业性的微笑,他把卷闸门完全拉开,为俩人推开玻璃门。
“哟,这么早呢?这才歇了几个小时,又得营业了~”调酒师伸了伸如水蛇般纤细的腰肢,揉揉惺忪的睡眼,一看路放,是个新人立马捂嘴做惊讶状:“呀!好俊俏的小哥哥,许久不见,程sir换人了?”
路放被这娘炮一惊一乍的语调唬住了,接着以光速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换人?换人!那上一个他妈的是谁呀?
程敛瞟了那娘炮一眼,没做声,拉着路放找了张空桌坐下来。
“喝什么?”程敛一句话把路放满肚子的问话堵了回去。
路放这会儿正郁闷着呢,程敛的问话突然插进来,他被迫转移了注意力,烦躁地敷衍道:“随你便。”
程敛会意,转身去吧台点单。
这是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
慵懒的气氛,暧昧的光线,错乱的影子,以及周围絮絮低语,轻声调笑的男人。
他们年纪轻,在二三十岁之间,最常见的打扮是衬衫领带高腰裤。他们有的聚在一起,有的单独坐着,轻声交谈,眼神迷离,推杯换盏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颓靡和慵懒。
空气里飘荡着一股久久不散的清冷男香。
这些人就像一只只雄性孔雀抓住一切机会散发自己的荷尔蒙。
路放环顾四周,突然明白了程敛在地铁上说的那句话的含义。
尼玛,这回是上了贼船了。
“Hey, guys!”面前突然坐了一个人,一股浓郁的香水味迎面而来。
路放抬头一看,哟,还是个外国佬。
路放作为学渣,勉强听懂了这人在和自己打招呼。
他友好地冲对方笑了笑,心想,尼玛,别他妈再说话了,老子听不懂。
“Do you come here alone?”外国佬一看对方态度很友好,高兴地追问。
路放???他问我什么呢?
路放只能像个傻逼一样,一个劲儿冲人家点头微笑。
手在桌子底下急火火地给程敛发消息求救:尼玛!!这儿有个外国佬跟我搭讪呢!我他妈一句也听不懂!
外国佬一听,更高兴了,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问:“Anything to dri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