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周六,少女来到地铁站的时候,就见少年已经早先到了等在一旁。
“又让你等我啦。”近卫辉映夜朝他笑了笑,“抱歉呀。”
“约会本来就该是男方早到的,让女孩子等着的话可太失礼了。”赤司征十郎看到新上人便是高兴得不得了,哪里舍得让她等着自己,自是早早儿就到了。
“是啦是啦,所以为了不逼你以后到得更早,我今后便晚些到吧。”近卫辉映夜从善如流。
“你这小丫头。”赤司征十郎笑着摇了摇头,而后目光便落在了她的手上的食盒,便伸手要替她拿,“这是什么?”
“是母亲让我带给你的啦。”近卫辉映夜也不推辞,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了他,“一些小菜,有腌菜酱菜,也有自家做的茶点。”
“那可真要谢谢优奈阿姨了,我记得以前去你们家做客,最爱她做得各式小菜了。”赤司征十郎接过食盒,那盒子是上好的漆金莳绘漆器盒,上绘花枝和近卫牡丹,拎着还有些分量,向来里面定是被近卫优奈塞得满满当当。
赤司征十郎的内心也忽得被一股暖流填满。
他不禁忆起了母亲赤司诗织还在的时候,那时的母亲,总会用她那双巧手,在上学前为他准备好一个沉甸甸的便当盒,然后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嘱咐他,要吃完啊,一定要吃完啊,只有吃完了才有力气打篮球呢。
如此,一直到赤司诗织去世前的一个月,因为入院,她没办法再下厨给他做饭了。
小小的赤司征十郎去病房看母亲时,母亲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而后有些歉疚地说:“真抱歉啊小征,虽然不太好意思告诉你,不过妈妈的情况可能不是特别好,短时间内没办法给你做便当了。”
“有竹姨做的。”赤司征十郎拉着赤司诗织的手,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饭,都......都吃完了!”
“是嘛。”赤司诗织温和地笑道,“其实吃不完的话,分给小伙伴也可以的。”
小小的赤司征十郎听了心下一惊,抬起头来怯怯地看着母亲,却见她依然在笑,仿佛一切都已了然。
......原来,她都知道了呀,自己每次因为便当吃不完,会分给同学的事情。
虽然没有吃完,但是也没有浪费呀,这样......也不可以吗?
“所以,下次妈妈帮你多做些便当吧,分给你的小同学们一起吃。”赤司诗织拍了拍儿子的小手,而后勾起手指,“约好了哟!”
“嗯,约好了!”小小的少年把手指勾了上去,而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是个永远也无法兑现的约定。
原来,约定也无法束缚住一切,比如死亡。
赤司诗织自从住进医院后,就再也没回家,再也没进厨房,再也没法为她最心爱的孩子准备便当。
直到后来,赤司征十郎才知道,其实赤司诗织身上的病可以追溯到她去世之前一年。而她,为这个家庭咬牙坚持了十一个月。到最后一个月的时候,她已是再也撑不住了。
她其实一早就知道,知道这个走向死亡的必然结局。但比起一直在病房里苟且偷生,她更愿意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甚至于到最后,她明知自己余日无多,却依然和赤司征十郎有了这么个约定。
那个“下次”,是她贪恋却不再拥有的未来。
但是,即便是她实现不了,也会有人,帮她实现的吧。
如她一般,守护着她的孩子。
长大后的赤司征十郎,自然明白了母亲的苦楚与无奈。他从不怨母亲与他定下这个明知不可能的约定,却庆幸这个永远无法完成的约定和弥足珍贵的回忆。
至少,在怀念她的时候,他可以想起这些。
少年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手中的食盒上,眸光也愈加温和。
“有你做的吗?”他沉默了半晌,忽得问道。
“诶?”近卫辉映夜被突然一问,便是一时窘迫说不出话来,她手指绞了绞,这才有些害羞地道,“有些。”
近卫优奈平日里做腌菜酱菜之类的她总会去打下手,这一整盒的食物也都是她布的。
听闻女儿周六要去赤司家,近卫优奈便跟着忙乎了起来,赶忙赶做了几样点心让近卫辉映夜带上。
且不说两家目前有意结亲的关系,单说她与赤司诗织几十年的交情,她也是心疼又怜惜赤司征十郎的。
“征十郎这孩子呀,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呀......”每每说到赤司征十郎,近卫优奈便必会如此感叹一句。
在她看来,赤司征臣是个疼老婆的好丈夫,却是个过于严厉的父亲,赤司征十郎偏又正在青春期,就算他再怎么懂事,父子俩长此相处,自然会有隔阂。这么一想,她便又是伤心已故的好友和那还没长大的孩子了。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代表您去慰问可怜的小征了嘛。”在近卫优奈忙着感怀故人的时候,近卫辉映夜已经装好了盒,“瞧瞧,如何?”
“我家姑娘自是手巧。”近卫优奈一看,便是满意地笑道,“也不知以后哪家的小子要娶我的宝贝姑娘,可真是享福喽。比如征十郎——”说罢,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
做母亲的对自家女儿还是了解的,这个小姑娘,对于赤司征十郎,应当是有心的。
“母亲!”近卫辉映夜被近卫优奈这么一说,小脸登时红了起来。
躲在厨房外看着的近卫实茂和近卫真央的脸,则默默黑了下来。
知道真相的近卫真央在心里默默给赤司征十郎又记了一笔。
而近卫实茂则冷冷地哼了一声,表示不屑:“祸害。”
那个红毛小子,真真是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