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赤司征十郎自然不知道自己手提着的食盒背后,凝结了多少近卫家男人的怨气,他只从沉甸甸的分量里,感受到了满满的爱意。
刚刚他问小姑娘食盒里的菜有多少是她做的,却见她多少带着些害羞地回了句:“有些。”
她越是这样, 赤司征十郎便越是想再逗逗她。
“有些啊......”少年沉吟了一声, 复道,“有些是多少啊?”
“哎, 你这人!”近卫辉映夜有些气急, 朝赤司征十郎瞪了一眼,却见少年一派悠悠然然的模样, 似是对她这样的反应早有所预料。见她瞪了他之后,他倒不恼,反倒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就知道看她笑话啊,这人啊,可真是讨厌!
近卫辉映夜小公主的脾气一上来,便是不顾前一刻的满脸娇羞, 直接冷哼一声, 小脸一扭,不再瞧他。
这小姑娘, 小小人儿, 脾气却是比天还大。当真是他们近卫家, 才能宠出这么个小女儿。
以至于他, 也只能让步不是。
他本只想看她羞红脸的可爱模样, 万万不想真惹她生气的。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大丈夫少年赤司征十郎深谙此道。
再说,哪家小姑娘不是靠哄出来的。
“辉映。”少年唤道。
哼。
“辉映。”少年又唤了一声。
哼哼。
“辉映——”少年拉长了音,怕她不理,还伸手拉了拉少女身侧的小手,而后软声道,“我的好辉映——”
赤司征十郎的声音是那种清清冽冽的少年音,干净得仿佛不糅杂丝毫杂质,惯来好听至极。现下他却放软了那清爽干净的声音,听来便是意外地温和柔软,每一个音都仿佛能敲到人的心坎儿里一般。
这下子近卫辉映夜终于是有了反应,她斜眼冷睨了赤司征十郎一眼,而后使劲儿甩了甩手,却不知怎么,二人的手之间就像是涂了强力胶一样,如何也甩不开。几次尝试,见徒劳无功后,秀眉一蹙,“你这样作什么?”
“我方才是晓得这些东西是你做得后,有些得意忘形了。”赤司征十郎忙连声认错,态度之好,让人咂舌——倘若叶山小太郎在的话,他大抵会惊讶地跳起来,“惹你不高兴了,是我的不对。”嘴上说着,少年手上也没停,拉着少女小手的手指又开始若有意似无意地捣起乱来。
近卫辉映夜被他的指腹摩挲地有些发痒,不禁想发笑,可想到目前二人这情形,又觉得自己断然不能笑起来,面对落入他的圈套,于是便只能木着脸,而后眼皮一翻,冷冷看着他。
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人居然还有如此耍无赖的时候。明明平日里,被大家追捧为“赤司大人”的少年,是如此的威风凛凛大义凛然。
少年倒不在意她的反应,只嘴角噙着笑,轻唤着她的名字:“辉映......”
他感觉,这样叫她一辈子,都不会腻。
近卫辉映夜终是忍不住他在这么“为非作歹”下去,毕竟他俩这么杵在人流密集的街道当中,已经被路人围观一会儿了。他是男人不怕便算了,可她到底是个小姑娘,脸皮薄。
“都说了是有些。”近卫辉映夜强调道,“有—些—”说多了,这人要得意忘形的,
“好好好,有些有些有些。”赤司征十郎连声应着,一副她说什么都好的模样。
平素惯来高傲的人,作出这种心甘情愿被牵着鼻子走的表情,到底是令人心动的。
她家男票对她说一不二言听计从,这种有两态度近卫辉映夜很受用。“小作怡情,大作伤身,强作灰飞烟灭”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于是她便绝对见好就收。
“反正你都吃完,就把这些‘有些’也吃下去了。”近卫辉映夜撇着小嘴,手下却不再挣扎,任他牵着走,“要吃完哦。”
「一定要吃完哦。」
记忆里的那个温柔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这话,在母亲去世之后,已经很久没听到了。
他的手指纤长亭匀手掌白皙宽大,指间和掌内并不光滑,甚至略感粗糙,可却干燥温暖,带着让人心安气定的力量。
近卫辉映夜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同他玩时,曾与他比过手的大小。
之所以要比手,是因为那次玩手鞠的时候,不知怎的,她那日的球总是掉,而球一到赤司征十郎的手里,却是稳稳当当的。
这自然,就不能怪到球上了。
小近卫辉映夜看了看自己软乎乎的小白手,又狐疑地朝小赤司征十郎一下一下拍着手鞠的手看去。
肯定是因为他的手比较大,所以才这么会控球。
“怎么了?”看着小姑娘在望着自己,赤司征十郎心下虽然不解,却很知趣地停了手,把那颗红色枫叶花纹的漂亮小球抱在怀里,走向近卫辉映夜,又问,“怎么了,辉映?”
“唔......”近卫辉映夜沉吟了片刻,而后小心翼翼地挥了挥自己白嫩嫩的小爪子,支支吾吾地道,“想,想看看小征的手。”
这可真是个奇怪的请求。
可他又不是小姑娘,手有什么看得看不得的。因此,尽管赤司征十郎对近卫辉映夜的要求不明所以,倒也爽快地伸出了左手。
小姑娘想了想,有些怯生生地把袖子底下的手又探了出来一些,而后一点点合上赤司征十郎的手。
这下子,便是再迟钝,也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这是,想和他的手比大小吗?
赤司征十郎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可在感觉到手上那不属于自己的软软温温的触感时,心中微动,霎时有什么略过心口,而后便无影无踪了。
长大后,赤司征十郎才知道,那叫喜欢。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对近卫辉映夜的举动有感觉了。
——小队长:我从小就被我家妹子撩得不要不要的。
而这边,一心一意比手大小的小姑娘却困惑了,明明对面的小少年也不比自己的手大多少呀。
难道,这就叫天赋异禀?
事实上,关于赤司征十郎在球类运动上的天赋,近卫辉映夜其实才是真正的第一发现人。当然,这是题外话了。
而今,被少年拉着行走在京都街头的少女,此时此刻想的却是,在什么时候,他们彼此长成了现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