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朝对面的男子翻了个白眼,而后手指有些颤抖地捧起碗,将碗端到唇边后,看着那黑漆漆的药汁,犹豫了一下,还是一饮而尽。
待监督着少年将所有药都喝完之后,男子的脸上,这才重新恢复了笑意,语气也再度温柔了起来:“干得不错,陛下。”
少年拿绢帕擦了擦嘴角,而后面无表情地咬着牙道,“源博雅,你这个恶魔!”
“如果这样您便能喝下药,那么,这个恶魔我当当也无妨。”男子把玩着手边的扇子,脸上的笑容更盛。
没错,男子正是源博雅,而他对面的少年,则是朱雀天皇。
因为常年体弱多病,这个刚刚十七岁的少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不少,整个人看起来也苍白瘦弱。
朱雀天皇与源博雅同出醍醐天皇一脉,只不过,朱雀天皇是醍醐天皇的少子,源博雅则是醍醐天皇之孙,论辈分,源博雅还要称这位小他四五岁的少年一声“皇叔”。
因为年岁相仿,又无利益纠纷,即便差着辈分,还是一君一臣,但朱雀天皇和源博雅的关系却非常好。
就是这种好到能一个逼另一个离开窗户喝药的关系。
“你当了也是白当。”朱雀天皇摇了摇头,年轻的脸上多了几分神在在的老成,“这些药喝到我肚子里,大抵比白水还没用。”不然,他也不会病病歪歪这么多年,也没好。
从岁被“提”上皇位成为新一任君主之后,朱雀天皇从来就没对自己有过什么太高的要求,事实上,如若不是他的同母兄长和兄长之子去得早的话,这位置根本轮不到他。他从没想过要效仿先祖励精图治,他对自己一直有着清醒的定位:作为一个身体不好、年纪尚轻的天皇,他只要不像他的父皇醍醐天皇那样,被活生生吓死就成。
而“提”他上位的藤原忠平,自然也没对他这个娃娃天皇抱有任何期待。他如同他的父亲藤原基经一样,想要继续开拓藤原北家的摄政盛世。只要在位的是流着北家血统的天皇,就可以了。
二人“各取所需”,如此互相磨合了十年,倒是一直彼此相安无事。只不过这两年内乱频发,身为关白的藤原忠平很头疼,而朱雀天皇却反倒跟没事人一般,冷眼旁观高高挂起。
反正,对于藤原忠平而言,他现在好好活着,就是完成天皇任上的重要工作了。至于其他的,那是他这个关白的工作,再苦再累他也要打肿脸冲上前的,谁让他们北家非要冲上前的。
反正,干他什么事。
“不管怎么说,喝了总比没喝要强。”源博雅不太赞同朱雀天皇过分悲观的想法。
“哼,谁知道呢。”少年冷哼了一声,随即眼睛一转,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是有什么新发现吗?”不然,怎么会过了午时还进宫来。
最近,宫里怪事频发,宫中甚传妖异作祟。大概是鉴于醍醐天皇的“前科”,源博雅没少往宫里跑,生怕朱雀天皇有个好歹。
年少的朱雀天皇,对于他这个大侄子比他亲娘还紧张的行为表示无语,他虽然病病歪歪了这么多年,但是还没脆弱到风吹就倒的地步,心态也不是一般得好的。更何况,这段时间宫里出来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他可是一直气定神闲,反倒是那些胆小的女官朝臣们被吓得不轻。
好吧,他只是想表明,这种程度的,根本奈何不了他,即便是贺茂忠行卜出的什么大魔物真的临世,就是跑到他的院子里,他也是不会怕的。
对于他古井无波的生活而言,这反倒挺有趣的,不是吗?
他甚至,还暗暗期待,他的院子里长出这么个东西来呢。
但是这种话,他自然不敢对任何人说。那些内侍们听了,肯定会说他被吓神经了,至于源博雅,则断然不会饶恕他这种危险的想法。
“只是想告诉您,方才贺茂忠行的弟子安倍晴明已经抵京了。”源博雅说道,他进宫之前,安倍晴明已经在他府上安置好行李,准备起了入夜查看的行头了。
安倍晴明做事一向认真谨慎,这也是源博雅非常欣赏他的一点。
“哦。”朱雀天皇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而后支起一只手拖着腮边,懒懒地道,“贺茂忠行那个老头子可真是狡猾,卜出这么个烂摊子之后,自己先脚底抹油溜了,还拉了个小徒弟来垫背。”
“这小徒弟可厉害着呢。”听出朱雀天皇不怎么相信安倍晴明的语气,源博雅失笑道,“而且这小徒弟可比您大上两岁呢,比您自然是不小的。”
“哼。”朱雀天皇不乐意地冷哼一声,“比我大两岁又如何,说到底不过是个未及冠的小子。天天听贺茂和你在耳旁吹这位安倍晴明,别到了最后屁都放不出来一个,那你们俩的脸可就丢大了。”
“陛下,注意用词!”源博雅手攥成拳,敲了敲桌子。
“朕是天子,自然想怎么说怎么说!”少年立刻摆出天子的威严,与源博雅瞪视了一会儿之后,忽得像疲了一般移开了视线。
“若三日后当真作法,你......能带我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