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博雅赶在宫门落锁之前,从朱雀天皇的寝殿内匆匆走了出来。
夜色下, 空荡荡的皇宫显得格外地萧索和寂寥。
而从宫内向外走的源博雅, 心情却是逃出生天般地欢畅。
“不再坐一会儿了吗?”方才, 见源博雅要走,他对面清瘦而柔弱的少年忙出声挽留道, 他的模样看起来乖极了,丝毫没有任何危害一般。
然而, 他“热情”挽留的人, 却仿佛见了鬼似的,忙摆了摆手, 拒绝道:“多谢陛下, 时间不早了, 臣不敢再叨扰,容臣先行告退。”被逼急了, 都开始极力自谦了起来, 好像之前胁迫面前少年喝药的不是他一样。
“哦?”朱雀天皇微微挑眉,似欲言又止, “博雅你......”
“臣真的不能再——”源博雅语气不由得有些激动, 声调也高了不少,待话说到一半时,他才发觉自己实在是太过激了些,一时顿觉有些尴尬, 他瘪了瘪嘴, 再开口时已恢复到往常的模样, “陛下请早些休息,臣告退。”
“唔,那好吧。”朱雀天皇假装悻悻地摆了摆手,“你走吧。”
“是。”源博雅又是一拜,也不计较朱雀天皇是不是故意这样,想看他笑话呢。行完礼之后,他这才后退了两步,转身走出了殿门。
再不出来,耽搁下去,他今晚就得住到宫里了。虽然他那位小皇叔没问题,他本人也没问题,但要是被嘴碎的知道,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呢。
作为帝王,就算别的任务不履行,为皇室开枝散叶的工作,总归是要做的。然而朱雀天皇与别的天皇却是不同,按理,一般贵族公子哥儿到他这个年纪,即便再不爱慕女色,家中也有一两个侍妾了,更遑论帝王君主了。可岁登基的朱雀天皇宫中,却是连半个尚侍更衣都没有,更别说子嗣问题了。
当然,这样的局面,并非是大臣们不给朱雀天皇“面子”。虽然他是个体弱多病的帝王,但权臣们仍然打着他的主意,到了年纪,便有一众“送上门”的女子蜂拥而至,可朱雀天皇却直言自己身体不适,把这些企图登堂而入的女子们都挡在了宫门之外。
然而这样的朱雀天皇,却频频召自己的皇侄入宫,甚至还让其夜宿宫中......
源博雅想了想,忙压制住浑身顺势而起的鸡皮疙瘩,摇了摇头。
这个假设的画面实在太美,别说直视,斜视都受不了。
他自然知道他们俩是清白的,但是架不住有心之人这么一谣传呐,那他岂不是就要成千古罪人了。
在平安朝这个“国泰民安”的时代,上层贵族里不乏好男风者,只不过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底下做做,不会有人拿到明面上去说。再者,被达官贵人们宠幸的人,一般也是上不了台面的身份卑贱者,毕竟,没有哪个出身高贵的正常的男人,会如此作践自己。
所以,若是他和朱雀天皇被有心人这么一传的话,那这个消息可就劲爆了。
讲不定,还真能把平将门做得妖给压下去呢。
不过,这波操作危险性太大了,他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了吧。况且,他是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直的不能再直,就算他自小被父亲教导要为国尽忠,并做好了为国家和平稳定牺牲一切的觉悟,不过这样的牺牲,还是算了吧算了吧。
总而言之,为了坚决杜绝这种事情的一切苗头,源博雅干脆卡着时间点,匆匆离开宫内,以免真的“滞留”在这里。甚至,连朱雀天皇假仁假义“挽留”的时候,他都不愿意耽搁时间,跟他像平常一样做戏。
根—本—没—空—陪—小—孩—儿—玩—了!
说来,其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这么进宫一趟,等再出来的时候,居然已经到了晚上。
其实,并不是他能折腾,相反,是那位君主大人,他的那位皇叔大人,突发奇想说出了“若三日后当真作法,你......能带我去吗?”这样的话。
“不能。”源博雅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这小孩儿从小便是体弱多病的,要是随他出去的时候,有个什么好歹了,给他十个脑袋都担负不起。更何况,若是真的需要去降妖伏魔,那肯定是场硬仗,把他这个没有任何防御能力的人带过去,不是让他送死嘛。
“源博雅,你好大胆子!”少年模样的帝王一拍桌子,冷声呵斥道,“你居然敢反驳朕!”
源博雅:......
所以,这会儿摆什么帝王的谱儿啊,有意思吗,演上瘾了是吗?
源博雅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三寸不烂之舌,委婉地表达出“您确实不适合去。”的意思,不过,显然对方并不买账,并态度鲜明地表达出:“朕是天皇巨巨,朕说什么就是什么。敢反驳朕,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的意思。
人一旦不讲道理起来,是没有极限的,饶是源博雅一个端方清正的公子哥儿,也被朱雀天皇的任性惹得从没有脾气到脾气毛了再到完全没有脾气,虽然乍一看,仿佛回到了终点,但实际上,这其实是一个丧到不行的自我放弃的过程。
而且明明他是费尽心思为了对方好,对方却毫不领情,他还要低声下四求着对方领情,想想都让人生气。
“那么,倘若您当日身体无碍的话,就一起去吧。当然,前提是您绝对不能勉强。”退到无路可退,源博雅只能松了口,同时也亮出自己的底线,“唯独这点我绝不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