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缺爱, 长大变态。
夏橙童年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院长老师们再有爱心,分到每个孩子身上也就那么一点, 她的确很缺爱。
但她觉得自己并不变态,最多是对“被喜欢”这件事有执念, 而且执念不轻。
《火》的导演曾经在约谈里, 开玩笑说,夏橙是他从路边摊捡回来的小孩。
“那是在一个游乐场里,”导演这样说,“但我注意了她很久, 她都只是站在那里, 一动不动, 不知道在看什么。”
那是她第一次去游乐园, 但她什么都没玩, 她只是注视来来往往的人群,注视了一天。
她看到一对对情侣从身边走过,彼此对望一眼,目光里满满都是情意。
她看到成群结队结对的女孩子,从鬼屋里出来,调侃着同伴怕鬼。一串糖葫芦, 你一颗我一颗地分完,而后笑成一团。
她看到孩子牵着父母的衣角, 手里拿着小零食, 吃得满身都是, 父母边无奈地帮他擦去衣服上的污痕,边宠溺地嗔怪着。
真好。
对她而言,这些比游戏项目项目吸引她多了。
“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小孩儿虽然怪怪的,长相却很符合陈南星这个角色。”
那时候夏橙才十六岁,穿着最普通的红蓝运动校服,最简单的高马尾。
从教学楼上扔下本高考真题,砸到十个女学生,能有九个是这样的打扮。
但她依旧是攘挤人群中最夺目的那个。
她无疑是漂亮的,但颜值并不能给她带来太大特权。
她偏头眺望远方,目光柔和却略显空洞。仿佛某种结界将她与外界隔离开来,切断了两方的联系。摊主将做好的递给她,她也不接。
摊主好声好气地叫了她两声,她仍是没听到一般,而后摊主便不大高兴了,大声喊了她一句——
“她之后的反应“很陈南星”,我当时就觉得,如果剧本里的男主角走出来,也会是非她不可的。然后,我就去找她了。”
夏橙表现很平淡——她觉得他是骗子。
她这个长相,站大街上多溜几圈,总能有自称星探的人来找她,语言逻辑都无法自洽,充满了“我觉得你很好骗钱多人傻”的即视感。
他们往往不会给她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给她洗脑,试图用飞快的语速来混乱思维,达到心理暗示的目的。
但她不关注娱乐圈,也并不想进娱乐圈,结果往往是骗子说得唇干舌燥她面无表情。
只是她面前这个“骗子”语言逻辑通顺多了。
“骗子”递给她一张名片,说,“是这样的,我是一个导演,《1949》的导演,我最近要拍一部新电影,我觉得你很适合女主角。”
夏橙没接,“你应该说是女二或者女三,而不是上来就说女主角,很容易被怀疑身份的。”
这姑娘经验还挺丰富的。导演再度把名片向她推了推,“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先上网查查看再决定也不迟。”
这种话夏橙听过很多次,她态度很坚定,依旧没接名片。
她的表情和拒绝推销电话一模一样,导演对她的油盐不进很无奈,都几乎决定放弃了,最后还是不死心地想再试图争取一下。
“我说真的,你真的很适合娱乐圈,”他突然想起了她一个人站在那里看来往人群的样子,稍微加重语气说,“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这句话精确无比地戳中了她的软肋。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攥着那张名片很久了。
她会进娱乐圈,就是希望有人能够喜欢她啊。
小号也是那时候注册的。微博下压根没人关注她,于是自导自演自娱自乐,一手手机一手电脑,自己跟自己花式表白互动。
现在她有很多粉丝,她们会和她互动,她们很喜欢她。
为了她们,她也不可能不热爱演戏。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演戏?”
夏橙眉眼间萦绕着一点细微的笑意,语调温柔,“是这样没错。”
“你确定吗?”盛音用小勺搅拌着咖啡,并不喝,只一味地将方糖往里面放。
她在给她考虑要不要反悔的时间。
盛音是童星出身,由于母亲是著名影星,她很小就开始拍戏,她在娱乐圈的时间比夏橙的年龄都久。
她足够了解这个圈子,她有两代积累下的人脉,她在这个圈子里几乎顺风顺水,但她讨厌娱乐圈,讨厌演戏。
她想要找到一个和她一样厌恶演戏的人很容易,但他们大多只有颜值,拍戏时只会喊1234,她实在和他们没有共同语言。
类似于一个厌学的顶级学霸,她要的知己是和她一样的学霸。一无是处的学渣、和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学霸,都不是她想要的。
厌学的好找,顶级学霸难,好不容易碰到个准·顶级的,她不太想直接放弃。
最后一颗方糖被咖啡淹没,还没能等到夏橙说话,盛音这才抬起头,继续说下去,声音清清冷冷的,“我很欣赏你,但我们可能真的三观不合。”
她起身,勺子碰到杯壁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就不怕你让我不爽了,我会针对你?”
盛音是她的前辈,还是在娱乐圈地位颇高的前辈,想要针对她还是很容易的。
夏橙笑了,“您说您讨厌许政,非常讨厌,但您有针对过他吗?”
盛音也眯眸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你很聪明,这让我更讨厌你了。”
她这算是默认了夏橙的话。
夏橙将咖啡杯执起,放在嘴边喝了口。
余光瞥见了墙壁挂的钟表,在心里计算了时间,神情温和地向她请求,“您再坐下会吧,我想向您请教一个演戏上的问题。”
“别告诉我,你答应我的邀请就是为了这个。”盛音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一口否决她的请求,
“我不想和讨厌的人共处,而且我不喜欢这家的咖啡,太苦了,方糖还是定量的,我实在没必要为难自己留在这里。”
“那我就不是为了这个问题来赴约的,”夏橙微笑着将自己面前的方糖推过去,“我这里有,还没动过。”
盛音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瞧了夏橙一眼。
夏橙继续温和地微笑,她是善于感知别人情绪的,否则也不会出口挽留了。
就算她真的不挽留,盛音直接甩袖就走的可能性也不大——两个同剧组的女星聊天,没呆几分钟一个就怒气冲冲地走了……可遐想的空间太大了。
盛音也是知道这点的,所以她的否定本身就不怎么真心,就差直接说“我都站起来必须要走,除非你给我面子挽留我一下”。
她重新坐了下来,也没客气,将夏橙的方糖一颗一颗放入自己的咖啡里,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真的才进娱乐圈五年?”
她见过很多和夏橙差不多年龄的艺人,大多都是有点情绪化的,被人说讨厌、还威胁要针对自己后,还能理智成这样的实在不多。
“差不多六年了,我黑粉比较多。”
所以这种不和消息爆出来后,对她影响会比较大。
盛音没什么黑粉,更没什么黑点,所以疑似于她针对夏橙的信息爆出来,对她的影响更大。
“谢谢,你想问我什么?”盛音说,“我问了你这么多,这会轮到你问了。”
夏橙就问了一些演戏方面的事,没问太多,就只咨询了下她最关注的问题——她对细节把握很精准,但在大局上就有点弱了。
盛音思索片刻,觉得语言有点不够用,向服务员要了纸笔,和夏橙详细分析着。
厌学的学霸也是学霸,等到盛音毫无保留地把经验传授完,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等到夏橙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差不多是五点多。
穆知枝坐在小沙发椅上等她,边等边刷手机,见到夏橙后把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确定连根头发都没少之后问她:“盛音找你去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夏橙把手提包放在桌子上,“算是闲聊吧……应该。”
穆知枝嗯了一声,也不再在意这个,把手机给夏橙看,“金塔奖开始转发抽锦鲤了呢,公布的时间和往年一样,都是1月25号。”
“所以呢?”
穆知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眼含期待,“现在已经有人在底下高价求入场券了。”
这个暗示也太过明显了点。
夏橙有点无奈,依稀记得她把邀请函放在哪里,走过去把它拿出来,放在穆知枝面前,“拿去卖了吧。”
“你确定吗?”
“确定。”夏橙回答,反正还没有实名。她本来就是打算把这个卖了的,卖不掉就烧了,她不可能留着它碍自己的眼。
穆知枝立刻心满意足地接了过来。
在她眼里,这个邀请函不是邀请函,是来自叶迢的和好书,跟定时炸.弹似的,就算藏起来不看它也照样糟心。
卖了刚好。我艺人都说不要了,都明明白白地拒绝了,你还寄过来,没提名金塔奖的时候怎么不来求和好啊!渣男!
“那我卖给我一个高中同学好了,她是叶迢的粉,特别真情实感,应该会想去看颁奖礼,而且她是她家公司的继承人,我完全可以高价卖给她。”
穆知枝说,“到时候卖的钱给你买小礼服,就是要等一段时间了,到锦鲤出来才能卖。”
现在是不行的。
她高中同学很容易从穆知枝联系到夏橙,再联系到金塔奖的提名者……这就彻底背离了穆知枝卖入场券的本意。
等到锦鲤出来,完全可以说是她欧皇本欧,中了但不想去。反正抽奖平台不可能把中奖者的信息暴露出来,随便她怎么说。
穆知枝把邀请函放进自己的包里,在手机备忘录里标记好了,就听到夏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她,“你那个同学是姓沈吗?”
穆知枝眨眨眼,“不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夏橙回答,“我对这个设定有些敏感。”
她只是觉得这个叙述的对象有点像是沈一念,喜欢叶迢、大公司的继承人什么的。
转念一想,穆知枝的高中同学符合这个条件的应该不在少数。
而且每个提名者有五张邀请函,寄给她一张还剩四张,叶迢是孤儿,养父母也已经去世了,完全够分。叶迢肯定是会给沈一念的,她用不着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