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境的时间总是不太值钱的，尤其是对于寿元绵长悠久的先天人来说，百岁光阴也不过弹指，一个闭关世上或许就已变换了几度人间。

苦境，苦泉揽月中。

位于一片花海中的苦泉揽月是一座看起来颇为华丽高雅的庄园式建筑，朱紫门楣上同色薄纱扎染的灯笼随清风轻轻摇晃。勾转回环的墙檐后数座青砖红瓦的楼阁隐隐约约，一尘不染的青石小路质雅天然，不带半分凡尘俗艳。

庭院一侧载着一棵青松，一株红枫，一簇翠竹，一树薄樱，在这些树木中央则围着一方青石垒砌的清澈水潭。此时尚不是樱花盛开的时节，清风吹来，只拂落几片红叶，随着潺潺流水飘入水潭。

日影斑驳间，坐在水潭旁的人随意的伸手于水中执起片落叶，有几尾鱼儿将头颅凑近水面，贴近深入水中的手指左摇右摆了一会，吐出一串浅薄的泡泡，又潜回了水中，惹的那人露出些笑意来。

明月收回手指，慢吞吞的甩了甩手上的水，有些惬意的眯起眼睛，倚在躺椅上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他此时并没有出门的打算，苦泉揽月也一向少有人来，自然也未穿戴整齐，而是随意的披了一身素衣，雪白的外袍袖摆上几道红纹鲜艳夺目。

“噫……劣者辛辛苦苦赚钱养家，明月汝倒是在家里打盹，颇为清闲惬意啊。”带着些调侃和哀怨的熟悉声音从门外传来，白衣儒者缓缓踱步而入，打破了庭院的静寂。

“汝回来了。”明月淡定的倚在躺椅上，连眉毛都懒得多抬一下。知他故意调侃，也不去接这人的话，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面前几上便有一杯温度正好的热茶飞出，在儒者面前落了下去。

见这杯茶要落下去，文渊收敛神色，忙伸出执扇右手，羽扇轻托住杯底，另一只手不紧不慢的拿过杯子，浅浅的呷了一口，走至明月身侧落座，同样露出惬意的神色来。

初见时的尴尬场景似乎还在眼前，时间却已匆匆而过，转眼已不知几度春秋。

在度过了最初的茫然，深刻接触了文渊这个人之后，明月发自内心的认为这是一个很有意思也很奇怪的人。而多年的相处则让本来身为陌生人的两人多了几分不为他人所知的默契，不知何时也改换了称呼，形成如今这般有些奇妙的关系。

——似是友人，又不似是友人，对彼此了解深刻，但又其实一无所知。

明月了解文渊的一切喜好、一切习惯，但对于这个人，他除了一个名字之外，就再也没什么了解的了。而文渊也是一样，甚至还有所不如——明月就连名字都是文渊给他的，更别提是过往了。

但就是这样完全不熟悉的他们，却就这样在一起生活了数年之久，彼此间存在着一种无言的默契。

明月不会主动去询问关于文渊的任何事，事实上就算文渊真的告诉他，过往一片空白的他也想不明白那些。而文渊也不会特意去调查挖掘明月的过去，即使他知道明月的身份恐怕并不简单——身为无罪之人的明月绝不会是什么坏人，这就够了。

“明月好友的手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劣者有汝，当真羡煞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