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梦

文渊曾听人说，梦境，是最能观出一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一面的地方。

人非圣贤，就算是平日里再正直不过的人，内心深处也会存在着阴暗的角落，只是正直的人知晓克制，所以不被心魔所扰。

但在无人知晓也无法克制的梦中，往日里的伪装、克制、行于偌大江湖给自己覆上的层层面具和枷锁都会悄然消失，将人最深刻心底，或许连自身都没能理清的欲望渴求淋漓尽致的揭露出来。

怨梦，就是这样的一种毒，它会钻入你的内心，将人平日里压抑到了极致的那些阴暗、晦涩，不可说的欲望统统挖掘出来，混乱心性。

中了怨梦之毒后，文渊也曾想过自己会做什么样的梦，但想了又想，儒者还是没能想得出来。

文渊其实就是那种完全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潜藏的欲望的人。如果是年少时，或许他还心存几分野心狂念，做着些骄傲的幻想，但时间的沉淀洗去了少年轻狂，留下的是一把高华卓然的潇潇君子风骨。

所以，在真正看到自己梦中的场景的时候，文渊悠然淡定了百年的内心第一次产生了惊慌失措的情绪，整个人都呆怔在了原地。

还是苦泉揽月。

日影斑驳，细小的光点穿梭过清潭边的青松红枫、翠竹薄樱，打在侧身坐在水潭边的人身上，瑞光金辉挥洒上清隽眉眼，素衣的边缘于淡淡和光中徐徐化开，如同和他身后的蔼蔼雾气化为一体，腰间红封却如烟霞散彩，鲜艳夺目。

似乎是听到动静，水边的人抬眼望来，眼神淡淡，深深切切，悠悠远远，皎皎如天边月，寂寂似远山雪，叫人恍然一见，不知梦中身是客，忘却红尘非人间。

“汝回来了。”明月般的仙人见他行来微微一怔，面上却倏然绽开笑意，缓缓的向他走来，轻轻牵住楞在原地的儒者的手，敛眸在他唇侧落下轻如落羽的一个吻。

这一吻恰如惊雷，晴天霹雳般在儒者心湖炸起一片涟漪，扩散成连绵不绝的动荡，让文渊整个人都石化在了原地，思绪混乱无法理清。

“汝还在等什么呢？”熟悉的声音含笑问来，恍惚间文渊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控制了一般，无法自抑的伸出手，扣住了面前人劲瘦的腰肢。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文渊抱住怀中人向前倒落，落在了一片高床软枕间。

文渊觉得自己仿佛被迷惑了，或许从本质上他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儒门弟子，骨子里的东西多年来虽被打磨圆融，但内心却有一处角落不愿被礼教所缚，撕裂开一片天地，容纳着所有清醒时不会表达的情绪。

就如现在。

儒者将人牢牢的压制在自己身下，一只手抓住对方的双手，像是之前这人这样按住他一眼，将他压在塌上，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怀中人线条优美的侧脸，神情中带点恍惚又带着点茫然。

文渊想起刚刚那个浮光掠影般一触即分的吻，又想起明月居高临下看着他，将他按在椅子上严肃认真的说起内人时的表情。他的心在战栗，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他似乎完全无法向往日那样克制住自己蔓延的绮思遐念。

而此时，他光明正大的压着面前人，修行多年如止水般的心湖竟因为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而心生欢喜。

文渊露出一个不知是何意味的微笑，似乎是讽刺，又似是抗拒。他慢慢的将明月的双手举到头顶，单手扣住，另一只手轻轻的抚过他的脸颊，轻轻的摩挲着脆弱的脖颈，吞咽的喉结，漂亮的银发飘了一缕落在他掌中，仿佛在这一刻他轻而易举的就掌握了面前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