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去哪啊?”她问。
“温州。你呢?”
“这么巧啊,我也是去温州。”她的脸上瞬时涌起激动的气氛。我本想接着问她去那里干嘛,但是她从不给自己喘口气的讲话方式让我把原本打算讲的话和口水一起咽了下去。
“现在在干什么?肯定还在读书吧。”
“恩。你呢?”
“我呀,到处瞎逛逛。”
我对她笑了,觉得她的讲话方式还真是让人轻松。
“笑什么?”她问。脸上挂着真实的疑惑。
我摇了摇头,但又怕她穷追不舍,所以忙问:“对了,你这是去温州干嘛?玩吗?”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只是玩,还有看看朋友,顺便找找工作,换换新环境。”
讲完之后她像突然想起什么要紧的事情,忙问:“对了,你知道茶山吗?”
“就在我们学校附近。”
“哇——,我们真是太有缘了,还顺路,回去之后记得请我,算了我请你吧,请你……”她想了想,接着问:“你是要喝的还是吃的?”
“随便。”我又笑了起来。
她认真地计较道:“不能随便,快点选一个。”
“那就喝的吧。”
“对了,还不知道你在哪个学校?”
“温州医学院,知道吗?”
她边笑边摇头,“医学院?是学医吗?”
“学中药的。”
“看来以后是大医生了,有前途啊!”她说着把袖子撸了起来,伸过露出来的半截手臂:“来,快帮我把把脉,最近老觉得不舒服。”
“不是看病,是学药,帮别人抓抓药的。”
“不一样吗?都是穿白大褂啊。”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纸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烟递给我,是女人抽的那种,细细的像根糖棒。“学生不抽的吧。”没等我回答,她又把递过来的烟收回去,放到嘴巴上。
“这里不可以抽烟的。”我小声提醒她。
只见她不慌不忙地把烟头“咯噔”一声咬断,含在嘴里吃了起来,果然是糖。她像个刚在玩过家家的游戏里面占到便宜的小女孩一样笑了起来。我低下头为这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捧场。她又递过来一根,我摇了摇头,拒绝了。
下了火车,直到在茶山镇分别前,她还在讲另一个朋友的事。在火车上时常会有遇到熟人的经历,但是每次谈话不外乎一些耳熟能详的问候,之后,便是一阵漫长而尴尬的沉默。然而,在阿苏这里,连沉默的机会都没有了。她的那种不分缓急轻重前后因果的表达方式没有一点强占时间和侵略你耳朵的感觉,反而是伴随着一种你不必在乎接下来该讲什么的轻松。同时,一个原本被简·奥斯丁称为不理智的第一印象在这里却显得相当准确,而且根深蒂固:这是一个被活力充满的身体,起码肺活量一定在常人之上。
我们在镇上的一家奶茶店门口分别,她说她的朋友就在这家奶茶店上班,待会儿便会过来。我抬头看了下奶茶店的招牌。临走时,她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来叫住我,然后提着大包小包和我困难地交换了号码,样子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我叫了辆三轮车回到宿舍。寝室依旧老样子,该有的味道还在执着地等待屋主的归来。其他两个人来得比我早,一个在玩电脑,转过脸来和我示意性地点了下头,表示“欢迎回来”。另一个已经躺在床上,打着渐入佳境的鼾声。配合着游戏里的音乐,让我怀念起曾经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入睡的无数个夜晚。
打开电脑上了会儿网,之后便觉得无事可做,我意识到按部就班的生活已经开始了。躺在床上,外面似乎很热闹,潜伏着各种不同关系间对于分别多日再聚的感受;而四周似乎又很静,静得让人察觉到这是一种时间触碰各种事物的声音。你无法挽留,但又必须忍受。
到后半夜如任何一次开学的第一天一样下起了阵雨,躺在靠窗的床铺上,比以往更早地被吵醒了。从来这里的第一天我就感觉到了:这是个让人提不起精神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