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贺那些难听的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非常非常的后悔，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韩宗的手劲很大，捏得他的两颊生疼。

那种盛气凌人的强势近在白贺眼前，一瞬间就压住了他因疼痛而蹿起来的恼怒，他却坚决不打算向韩宗低头，只是竭力忍住眼中将要蓄起来的泪水，死死咬着下唇僵持着，咬得嘴唇都泛白了。

他其实不想哭，白贺虽然很情绪化，可他并不是那种软弱的人，而且本来也没什么好哭的，想明白自己该待在什么位置之后，就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该收心就收心，该放弃就放弃，他应该学会拿得起也放得下，男人应该洒脱一些。

他不希望被自己的眼睛出卖了心，让韩宗觉得他很在乎，那样他就输得太明显也太狼狈了。

他的眼睛会泛红，只是因为脸被韩宗捏得太疼了，疼到心里去了。

韩宗为了一个刚认识十几分钟的空姐，就能这样冷漠的对他。

是他输了。

当白贺意识到这一点，连眼神也垮了下来。他眼中的怒意和傲慢在他垂下眼帘的那一瞬间，一下子溃不成军。

残存在这片沉默的战场上的，只有那份固执。

韩宗的手松了些力道，却没有放开他。

他不想让韩宗再继续幸灾乐祸地观察他，他的自尊不允许任何人有机会嘲笑他的狼狈。

所以他再一次坚决地推开了韩宗的手，勉强挤出一个冷淡的微笑，来维护他脆弱的自尊：“你不是喜欢空姐么，麻烦你玩空姐去，别来玩我。”

他想让自己看起来像韩宗一样镇定，可是他的声音艰涩，还抑制不住地颤抖，已经完全背叛了他的本意。

他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阻止眼泪流下来，而后将脸扭向右侧的舷窗，闭起眼睛捏了捏眉心。

他本来以为他们之间就这么结束了。

韩宗突然揽住白贺的腰，用大得惊人的力道一把将他拢向自己，在白贺被泪水濡湿的睫毛上轻轻吻了一下，声音冷静而坚定：“我不喜欢她。”

韩宗的动作太快，白贺猝不及防地被吻了一下，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瞬间窘迫得连脖子都红了。

他不敢去思考那个极尽温柔的吻所代表的意义，更不敢直视韩宗的目光，只是僵着身体被迫靠在韩宗怀里，低着头闷闷地问：“你不是收下她给你的联系方式了么……”

韩宗将那张字条塞在白贺手里，轻抚着白贺僵直的脊背：“她身上带的佛牌有些异常，和柳东皓供奉的神器不太一样，但二者都有嗔鬼的气息，所以我留了她的联系方式。你负责去找她问清楚那块佛牌的来龙去脉，这就是我要说的事。”

“哦……是我负责去找她，问清楚佛牌的来龙去脉……”

信息量太多，白贺像浆糊一样的大脑不知道该优先处理哪条，只好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韩宗说的话。

他展开手里那张字条，扫了一眼上面娟秀的字迹，愣神半晌才转过弯来，如鲠在喉的感觉松泛了一些，这才肯抬起头，讷讷地问韩宗：“是因为……你觉得可能和嗔鬼有关，所以才和她说话的，不是因为你喜欢她，才收下她的纸条？”

韩宗修长的手捧起白贺的侧脸，目光平静得近乎温柔：“是因为这个生气么。”

是，也不是。

他确实因为空姐生气了，但是那个在韩宗面前舍弃了尊严，狼狈又卑微地依赖着韩宗，明明知道不该这样却还优柔寡断的自己，更让他生气。

白贺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韩宗，他的脸被韩宗捧着，红得像个番茄。

韩宗的温柔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让他再一次深刻体会了自己到底有多小心眼，以及韩宗到底有多包容他的无理取闹。

他低下头回避韩宗的目光，声音轻得像蚊子似的勉强为自己辩解：“我……我以为你喜欢那样的……”

韩宗没有说话，解开了白贺的安全带，抱起白贺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修长的手摩挲着他软软的头发。

白贺不明白韩宗这样做，究竟算是安抚还是回答，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让他眼神里的戒备丢盔弃甲，在层层叠叠的倔强之下，终于流露出了像小孩子般的委屈和依赖。

白贺咬了咬下唇，忍住眼泪，把红透的脸埋进韩宗的怀里，轻轻抓着韩宗的衬衫，声音轻得连他自己都快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