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该去参加那个宴会，不该为了躲避喝酒寒暄躲进安全通道，不该喜欢上你，早在我爸阻止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应该顺着他的意和你分开，这样就没有后面这些事。”

温尧偏过头，看着车水马龙的路面。

“我他妈真是太后悔了。”温尧低下头，捂住了脸掩饰住自己的丑态。

分手一事，从来没有好聚好散的淡然，只有分筋剥骨的疼痛。

“后悔，你终于说出来了，”沈毅淡淡笑了一下，“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温尧，其实你不知道吧，我一直觉得我抓不住你。”

沈毅的眼眶红着，手上青筋暴起，他的手在抖，以一种极微小但极快的幅度抖着。

后悔，他曾经一度多么害怕从温尧嘴里说出这两个字，温尧出生富贵，又受尽宠爱，因为和他在一起，和家里断了所有的联系，也一夜间失去了很多资源，甚至都从那个富二代的圈子里淡出来了。

他多么害怕他对温尧不够好，哪一件事令温尧不满意，让他觉得付出了这么大代价不值得，醒悟过来之后和他分手了。

他一度为此深深地不安。

温尧说的不对，至少有一部分不对。

他不是一开始就公私分明、划清界限，至少刚开始交往的时候不是。

事实上，努力维持着这段感情的人，并不是温尧而是他。其实最初开始他们的交往并不令人愉快，温尧其实很不会与人相处，温尧脾气很大，性格也专横独行。

他很少考虑别人的感受。无论是要临时出去旅行还是出去约会，他一直都是自己把提前把两人行程制定好，然后通知沈毅赴约。这种强势的约会，沈毅其实心里并不舒服，沈毅一直以来都是做决断的那个人，他并不习惯听令于别人。温尧做事风风火火，说出去过夜就过夜，不回家甚至都不会跟他打一个电话，他一个人在家里等他到半夜，疯狂给他打电话，温尧兴趣来了接一个，更多的是手机关机，一个也不会接。两人在外面，温尧从来不会主动牵他的手，也从来没有把自己的朋友介绍过给他，哪怕他暗示过好几次。

他其实对这些事情都有一些微词，但是他都在尽量去理解他，他知道那样的家庭和背景下，温尧性格难免骄纵强势，因此一直都尽量迁就他。

他仔细地观察温尧的喜好，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饭菜，喜欢什么颜色什么风格什么牌子的衣服，喜欢用什么牌子的日用品，喜欢收藏什么样的藏品，他努力去迎合温尧的一切习惯，把自己的大事小事都跟他分享，努力去制造两人之间可以交谈的话题。

他尽量恰当地去表达自己的建议，慢慢的，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非常融洽。温尧专横独断的习惯已经改善很多了，很少再晚归。

然而，沈毅依旧还是觉得他很远，虚无缥缈，有些难以抓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飞走了。

即使一些小习惯已经改变了，温尧依旧活得独立，依旧不会适当地依赖他、告诉他一些自己的小情绪，一整天也不会给他发一条消息，不会过问他的生活。

沈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觉得累的，可能是在他看到无意撞到温尧和朋友在一起吃饭，他朋友问他“你怎么不和沈毅一起吃饭”，温尧回答“他太烦了” 的时候，也可能是在知道温尧在到处银行贷款却不和他透露一丝一毫的时候，也许是更多更细小的事情，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慢慢收起了多余的细腻的心思。

他也慢慢很少和温尧说自己的私事公事了。

在林琅回国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把注意力转移过去了，他想，习惯可能是真的，但也可能他是想要借林琅来逃避他俩已经产生隔阂的现实，甚至是潜意识地想要借此来激怒温尧。可他没想分手，他也没有料到会这么严重。

没想到，兜兜转转，他终于还是从温尧嘴里听到了那两个字。

他颤抖地呼出一口气。

“你从来不说，我也会累的，温尧。”沈毅说。

他和温尧一起看着前面的路：“你一直独立得，我觉得你随时都能抽身离开我，我知道就算没有我，还会有别的人替你暖胃，给你做饭洗衣，你从来不缺这些人，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一直没有安全感，你知道么温尧。”

“林琅的事我道歉，可能做得确实没有注意分寸，这是我的错，有时候我只是希望，你能多和我说一些你的想法，跟我说让我以后不要对他那么好，你吃醋，不行吗？”

温尧吸了一口气：“对不起，我就是这么硬的性格，我办不到，我做不到低声下去求我男朋友不要喜欢别的小妖精，想找这种居家软萌的小零，你找错人了。”

他语调很硬，但有极轻微的鼻音。沈毅手指探进外套兜里，捏了一下那包纸巾，终究没有没有把它抽出来，他从来没见过温尧哭，就算感动的时候也没有哭过，他一直希望温尧的性格能软一点，但此刻温尧哭了，露出了软弱的表情，他却觉得很难受。他很心疼，他想抱他，想哄哄他，但又没有立场——其实他自己的自尊心也很强。

不然也不会因为温尧的种种独立而对他有所疏远有所忽略。

“对不起。”沈毅顿了一会儿，说，“我能抱抱你吗？”

温尧带着鼻音：“滚远一点。”

沈毅僵了一下，慢慢把抬起的手放下了，安安静静地坐着。

两人静静坐了很久，温尧脸上终于恢复面无表情，他按了按自己的眼角，甚至连眼眶都不红了，谁也看不出来他刚刚才哭过。

沈毅看了他一眼：“如果你今天不想去的话，我打电话和我爸妈说一声，我们改天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