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家宴，其实这“家”拢共算起来也就高英杰和王杰希两人，桌子虽贵重，体积上也就是一只四四方方的雕花小桌，高英杰一坐下便是与王杰希面对面，受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按原本的座位，当是王杰希坐上首，叶修与高英杰分坐两边面对面的——平日里王杰希和高英杰吃饭都是各自送到卧室，除年节外从未挤过一张桌子吃饭，他对王杰希又有长久以来形成习惯的尊敬和畏惧，此刻虽觉不当，满腹异议却也不敢提，只在心里暗自推测王杰希今儿个是受了什么刺激，因此脑子出了些小小的故障才有此举。

几人各怀心思，席间有想说点什么的，却看谁都像是第三者，于是也就自觉地闭了口。一顿晚饭眼看就要在这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气氛中结束——几个人都吃得很少。叶修心里焦躁，并不想多捱，便率先放下了碗筷，意图离开。

高英杰看出他的不自在，也搁下东西，道:“父亲，天色不早，我先送叶秋回去。”

王杰希却淡淡地看他一眼，道:“送什么送？你交的朋友是个女孩吗？”

高英杰一愣，不知王杰希这刺从哪里挑来，恋人想在一起多待一阵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关男女什么事？只是这话他说不出口——反驳，是为不孝；认了，那又是对叶秋的不尊重。

他们这样行当的人，虽手上少不了血和污，但心里是最注重情义的，王杰希养他教他，虽没几年，却也是他“父亲”，他做不成忘恩轻狂的人；叶秋呢？又是他所爱之人，对所爱者都能狠心作践的，那是不配爱人的。

高英杰心里的挣扎不知有没有显露在面上，反正叶修是看出来了，他安抚似的拍拍高英杰的手，道:“没事儿，我自己也能回去。”

高英杰为难地看一眼王杰希，见他神色没有松动的意思，也只好反握住叶修的手道:“我送你出门。”

“嗯。”叶修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同高英杰下了楼，连看也没看王杰希一眼。

王杰希也不急，坐在位置上喝完最后一口汤，从佣人处接过一块帕子不紧不慢地擦擦嘴，道:“陈叔，英杰回来后，告诉他，我休息了，不必来扰我。”

8.

叶修在夜色里招来一辆汽车。

他上了车道:“走吧，回秋园。”

那车顺着路行了一阵，到一座教堂前，却突然停了。

叶修闭着眼小憩，感到车身的静止，算着时间，惊讶今天怎的如此早到家，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还在路上。

他皱眉问:“停在这儿做什么？”

那人却答:“我今晚吩咐的菜都是你喜欢的，怎么能吃得那么少？”

9.

包荣兴在秋园里找到一只玻璃做的烛台，佯装失手将它打碎。

随后，他漫步到花园的后山下，将昏迷的汽车夫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