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你在想谁？”高英杰眸光清澈，看似好奇地问。

叶修想一刀了结了自己的罪恶感更甚。他牵强地笑笑，问:“那你会去么？”

高英杰伸手拨了两下叶修的头发，又是芝兰玉树，乖巧软糯的一副作派，丝毫看不出先前的失态。他温声道:“当然不去，可是叶修，你希望我去吗？”

叶修不语。

高英杰接着道:“如果我去了，你是不是就能有理由怨我？然后心安理得地去找王杰希？那么我告诉你——”

他凑到叶修耳旁说:“我不会去的，死也不去，都是为了你。”

叶修感受着从高英杰嘴里呼出的热气，心底一片冰凉，果然，他听见高英杰说:“我要把王杰希从那个位置上推下去，他死，或我死，都可以，你想要哪个呢？叶修？”

叶修不选。

叶修抬手，一掌劈晕了高英杰。

他坐起身来撑了个懒腰，做了一下舒展，浑身爽利地把高英杰给架到床上去躺好，他拍拍高英杰的脸颊:“小屁孩儿还玩儿什么夺权囚禁？真以为哥哥不忍心收拾你？”

叶修本来是不打算这么快动手的。让高英杰把他关在这儿，是个正大光明的好理由——王杰希不会不知道高英杰做的事情，外面那些人也不会，也就高英杰觉得自己做得无比隐蔽。

殊不知，他晚宴当天得到的那封信的来源——在经历过被追杀事件后叶修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干出这事的八九不离十是嘉世了，也就他们乐此不疲地给他添热闹。几年前，嘉世得知的一些并不完整的可怜的消息都是叶修故意放出的。

过去叶修和王杰希的关系一向瞒得很好。那时叶家和全城都出了事，计划进行过程中有明显的缺漏，却让叶修毫无头绪，于是他只得放出一些风声，让数个势力的高层都得知自己同王杰希那非同一般的亲密关系，再把那假的印信交给了王杰希保管，让他们有可嫁祸的机会以露出马脚。换句话说，是叶修亲手陷害了王杰希，再假模假样地去恨他。

包括这次高英杰的准备夺权，都是叶修进去掺了点儿水的结果——高英杰不至于为了他就盲目到对养育了自己多年的养父下手。微草的内乱也是有过的，不过是被王杰希给压下去了，只是这次要委屈王杰希做这个杀死高英杰父亲的“仇人”。

本来叶修的打算是只让王杰希成为高英杰的“仇人”，这就够了。当年王杰希被“嫁祸”虽然是有自己的一份力在，但叶修的本意不过是转移各方的注意力和放松他们的警惕，没曾想王杰希这个混账东西真以为自己恨上了他，也不解释，直接“畏罪潜逃”了。

那夜王杰希正发着高烧，叶修穿着单衣顶着寒露出去给他寻药，回来后连个鸟都没见到。不久后便听说王杰希已然投靠了微草，气得回城的叶修好几天都没吃下饭。如今叶修的这番做法除了想逼得王杰希走投无路——高英杰自然不行，但有自己在幕后操盘想必还是没多大问题——让他说出当年还未来得及告诉自己的信息外也未尝没有出口气的意思在里头。

可没想到嘉世的那帮孙子能做出这样的好事。给高英杰送信，把自己身份暴露出去，他们是以为王杰希或高英杰会为了这个弄死自己吗？又或者想引起微草内乱渔翁得利？幼稚，可笑，不自量力。

然而现下的情况的确是嘉世的信息和自己的信息撞到一起，产生了双重效果，促使高英杰要动手了。叶修不是个狠不下心的人，只是他埋的招他一定能化解，他能保证这两个人都不会有什么大事。但若是高英杰是为了自己要去拼命的话，不管占多少比例，真出了事，叶修的良心也不大受得住。

于是叶修只能放弃原本的计划，不得已先搞定了高英杰，再去与王杰希开诚布公地谈谈。既然他与嘉世的脸面已经撕破了，也不在乎把斗争摆到明面。

再者，如果叶修父亲的死和当年城破真与嘉世有脱不了的干系，他不介意把这个自己一手建立的组织给毁掉或洗牌。

17.

高英杰在叶修走后，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酸疼的后颈，他走到一处地方蹲下，从贴地的铁青色的显得与此处格格不入的柜子里取出一瓶红酒和两只杯子，稳稳地斟上。

不久，有人敲门，却是从墙壁上发出的声音。高英杰移开一只酒桶，那门缓缓地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是包荣兴。

他向包荣兴一举杯——

“请？”

“嗤。”包荣兴不屑地嘲笑一声，问:“有没有整瓶的？”

“给。”高英杰给他拿了瓶没开的。

包荣兴“啵”地一下拔掉木塞，仰起头灌了一口，把酒瓶子望地上一跺，道:“人呢？就这么放走了？”

高英杰不在意地笑笑:“走了。”

包荣兴抡起拳头就要揍他:“你小子玩儿我是不是？”

高英杰道:“没了我，你还想去和王杰希争？”

包荣兴收回拳头:“我管你们争不争，这辈子，我要能艹到叶修那就值了，艹不到我就希望他好好的，他还是我老大。”他凶恶地注视着高英杰，“你要敢骗他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我就把你们给一块儿弄死。”

“你这是为什么呀？能做到这样？”高英杰有些好奇地看着包荣兴，他既没得到过叶修，也没与叶修有过多的交集，是为了什么如此痴心不忘？

包荣兴正色:“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我要留着自己想的。”

高英杰:“……”

包荣兴又道:“你到底让我老大干嘛去了？”

高英杰啜一口酒道:“不过是仗着他疼我，把和王杰希对抗的难题给甩了出去。”高英杰有自己的势力，但他不是不自量力的人。

18.

叶修闯入微草的时候王杰希正在洗澡。他坐在热气腾腾的大木桶里并不惊讶，甚至还挺热情地问叶修要不要一起泡澡。

叶修拒绝了，他觉得此人有诈。

王杰希把手臂搭在木桶边缘，拿起丝帕抹了一把脸，道:“我不过是让他出去相看几个女孩儿，没曾想他还真能闹到你那里。出息。”

叶修站在原地没动，感受着阴谋罩顶的气息，并在脑子里飞快梳理着到底是谁坑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