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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2)

“你看那人,穿得破破烂烂,还有脸说蔡大厨的儿子偷他的方子。”

“就是啊,不想想人家爹可是在京城学艺的蔡大厨,哪用偷一个学徒的方子。”

“据说这人叫谢泽玉,是乡下来的,在闻香楼做了五年学徒还出不了师,会不会是失心疯?你看他还带着一只鹅,可能脑子不正常……”

闻香楼大厅里人声鼎沸,平日唱戏的台上,盖起两个简易火灶。

这两个灶台中间被一块大红布隔开,把戏台一分为二,将两边挡得严严实实。

左边灶台前站的人名叫蔡膳学,他长着一双倒三角小眼睛,鼻梁塌陷,暗红色的薄唇透着一股尖酸刻薄,明知看不见红布的另一侧,眼珠还是不安分地起劲往另一边瞄。

右边灶台前站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他的模样可比蔡膳学惨多了,暗蓝色的短褐上打着各色补丁,裤管还被烫了个焦黑的大洞,满是尘土的布鞋,衣衫褴褛,像个乞丐。

唯独那条洗得发白的围裙,一丝不苟地系在腰间,才让他看起来勉强像个做菜的。

这少年身材瘦弱,却生得一对招人喜欢的丹凤眼,两道柳叶眉顾盼多情,加上长得唇红齿白,若是用心打扮,大概也可媲美宋玉潘安,正是附在谢泽玉身上的泽瑜。

他对四面八方的非议充耳不闻,鹅子安静地蹲在他脚边,一人一鸟四周仿佛有一道屏障,隔绝所有世俗纷扰。

手上抓着一柄小木勺,泽瑜不紧不慢搅动着碗中蛋液,随着他游刃有余的动作,四个圆滚滚的蛋黄渐渐变成一滩化不开的金黄。

他的目光则是紧紧盯着眼前的大蒸笼,这道甜品成败与否,攸关生死。

如果今天他无法证明谢泽玉被偷了方子,那么他不仅会被逐出闻香楼,这城里也再无他的容身之所。

昨天茅屋半夜被纵火,理所当然被烧了个一干二净,泽瑜只抢救出来半箱子破衣服,还有一本焦掉大半的食谱。

不幸中之大幸,这种小火对一人一鸟而言根本不算事,就是半夜被吵醒相当不爽。

要追究是谁放的火并不难,可惜泽瑜如今没那个空闲,因为谢泽玉还有件心头大事要完成。

毕竟泽瑜现在占了别人的身体,不知道要占多久,万一有朝一日要还给正主,总不能把人家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于是他揣着仅剩的“家当”,一早带着鹅子赶到闻香楼,却发现谢泽玉研究出来的一道甜点方子被偷了,偷的人正是蔡大厨的儿子——蔡膳学。

蒸笼顶上逐渐冒出缕缕白烟,泽瑜放下搅好的蛋黄,深呼一口气,先是一手掀开笼盖,接着蹲下抽出灶下大半柴薪,只留下几根木头维持住小火火势。

要做好这道甜点,火候是最重要的一环,说是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也不为过。

蒸笼中有一大四小五个瓷碗,碗上均盖有白纱布,碗中盛着刚蒸热的水牛奶,泽瑜用夹子夹出四个小碗,掀开纱布放到一旁放凉。

接下来他揭开大瓷碗上的纱布,用木勺轻轻搅动碗底,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丝微笑,因他没有听见半点唏唏嗦嗦的声音,也就是说,之前放进牛奶中糖粉已全部融化,这样吃起来的时候就不会影响口感。

他端起一旁拌好的蛋黄,一手顺着同个方向搅动碗中牛奶,以免牛奶再被煮开;一手沿着碗边,缓缓倒入金黄的蛋液。

这道甜点难就难在这里,搅动牛奶时既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中途不能停下;为的就是不让蛋黄结块,否则就会变成一坨涩口的“蛋奶疙瘩”,色香味都毁了。

感到手上的阻力渐渐大起来,浓郁又甜腻的香味从碗中飘出,泽瑜看准时机,在碗中刚好凝成糊状时,一把将碗端出笼,随之慢条斯理分倒进备好的几个小碗中。

台下不约而同响起好几下咽口水的声音,月白色的奶糊热气腾腾,慢慢滑进碗壁,有如步入浴池的美人,引人遐想。

泽瑜在每碗奶糊正中放下一颗松子,辅以四片薄荷叶装饰,完成后抬头扫了台下一眼,勾起嘴角,朗声道:

“这是第一道,金籽凤凰露,请各位品尝。”

又是一片哗然,坐在台下的闻香楼老板一挑眉,问道:

“第一道?难道你还有第二道?”

“是的,其实被偷的只是半个方子,不过,我今天打算在这里公开全部,这是我对闻香楼的报答,请各位拭目以待。”

胸有成竹地对老板点了点头,泽瑜不再多话,刚才取蛋黄时,已将蛋清留在另外几只碗中,正好用得上。

事实上,谢泽玉确实只研究出一个方子,泽瑜则不一样,他看过的凡间食谱数不胜数,随便拿出一两个稍稍改进,也足以碾压什么蔡大厨。

除此以外,泽瑜也想替谢泽玉教训教训蔡膳学,若不是这人从中作梗,以谢泽玉的天赋,两年便可出师,却硬是被拖了五年。

因蔡膳学仗着自己是蔡大厨的儿子,屡屡故意毁坏谢泽玉备好的食材不说,这次甚至连偷人方子这种事都做得出,就是要压谢泽玉一头。

可笑的是,像他这种井底之蛙,根本不明白,研究出来方子不过是摸到皮毛,料理食材的手段才是厨艺精华所在。

收回心神,泽瑜舀起几勺糖粉洒进蛋清中,小心搅拌以免起泡,直至糖粉均匀融进蛋清里方停下。

准备完毕后,他回过头查看最先出笼的四碗水牛奶,用手一摸碗边,已凉得差不多,可见奶面上结起一层又薄又皱的奶皮。

他小心翼翼用筷子尖在每碗奶皮上戳出一个小洞,分别从小洞中把牛奶倒进装着蛋清的碗中,如此便得到了四张完整的奶皮,此后,再用勺子搅拌均匀蛋清和牛奶。

这时,泽瑜刚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举措,引起台下越来越响亮的议论:

“他是不是有毛病?故弄玄虚?”

“就是,倒来倒去的,能吃吗?”

依旧对争论充耳不闻,泽瑜又将四碗混着蛋清的牛奶、依次沿着碗边缓慢倒入盛有四张奶皮的碗里。

最繁琐的一步已经完成,泽瑜紧皱的眉头禁不住弯起,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口气,将四个装着牛奶的碗放回蒸笼,抿起嘴给火灶加柴。

众人正疑惑为何他不盖上蒸笼,又见他从灶边取下两颗饱满的红枣,对半切开,将四瓣枣一一轻放入碗中,方在装着牛奶的四个碗上覆上白纱布,才合上笼盖。

距离甜点出笼还有半柱香时间,泽瑜活动一下双肩,从灶上拿了一只熟鸡蛋剥开,掰下一块蛋白,伸手喂给一直在打瞌睡的“沙雕”。

“沙沙?不吃吗?”

沙沙是泽瑜给鹅子起的新名字,毕竟世上沙雕千千万,总得有个辨识。

“沙沙”眼睛睁开一条缝,只乜了他一眼,别过头,似乎打定主意不想理他。

“你不吃,那我吃啦,我很饿。”

台下再次炸开锅,众人越发无法理解:

“他是傻子吧?鹅怎么会吃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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