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好像有一只大狗在使劲用爪子刨墙,泽瑜怀里抱着白鸟,轻手轻脚踱到门口悄悄往外瞄 :
声音来自墙角的破洞,一个竹篮从墙外被塞进庙中外院,篮子里一片黑溜溜,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虽只有一瞬间,泽瑜还是看见了,在整个竹篮被推进院内时,一条红黑的尾巴在洞口一闪而过。
叹了一口气,他放下白鸟,把竹篮提进庙里,一片银白色的树叶从篮中缓缓飘起:
“我俩是这座山的山神,虽法力低微,百年间恪尽职责,以守护这片山林为己任,更未曾伤害过凡人性命。”
没想到山神会在半夜给他传信,泽瑜把白鸟搂进怀中,心里五味杂陈。
“然而,在十多年前,此地发生了一次极为剧烈的地动,那条巴蛇正是那时从地裂中爬出。它占山为王,从此山中妖邪横行,我俩虽心痛不已,又因修为浅薄而束手无策。”
泽瑜听得眉头直皱,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算他们让别人去送死的理由吧。
“直到上仙驾临,我俩才得以看到一丝曙光,本打算过段日子便正式登门,请求上仙伸出援手,那天惊闻上仙无意久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我俩万万不敢陷公子于险境,恳请上仙高抬贵手,篮中是小仙的一点心意,望上仙笑纳。”
越听越不对劲,泽瑜扳过白鸟的圆头,强迫它与自己对视:
“他们知道你的身份?那你有没有跟他们说过话?”
四只眼珠都不敢跟泽瑜对视,崇云心虚地别开头,只撒娇般用头顶蹭了蹭他的手,期望他不要多想。
“明白了,这是他们的谢礼,我不敢碰,你好好收着吧。”
赌气般将白鸟放到竹篮上,泽瑜正要撒手,却被它的鸟喙扯住衣袖。
“你要是跟那两个山神说过话,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话?我生气了,不想看到你。”
一把推开白鸟,泽瑜气鼓鼓转过身,躺到草堆上用衣服蒙住头,任白鸟怎么拱他也不理会。
舒服地把头埋进柔软的被窝里,泽瑜美美地伸了个懒腰,昨晚气着气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揉了揉惺忪睡眼,他才隐隐感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破庙连个榻都没有,他昨天是随便铺了个草窝睡的,哪来的被褥?
“噌”一下直起身子,泽瑜这下看清,身边一切都不同了:
漏雨的屋顶变成了红砖黄瓦,摇摇欲坠的房梁则是换成结实的硬木,破落的地面一尘不染,光洁照人。
而他则是躺在一张雕花檀木大床上,盖着绣花锦缎被衾,白鸟收起翅膀窝在他身边,蓝色的瞳孔中透着期待,还有一丝不安。
“这算什么?”
美美睡了一觉之后,泽瑜的气也消了大半,此时更多的是委屈:
“我们一路相处这么久,你真的不愿意开口么?”
白鸟急了,一直把头往他怀里钻,嘴中更是发出可怜兮兮的低鸣。
“好吧,我就姑且相信你是真的不会说话。”
它的哀叫声让泽瑜心都软了,想起白鸟确实也是受了重伤,不忍指责它,无奈地揉了揉它的翅膀:
“但你以后要是会讲话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
心虚地应了一句,崇云心中暗暗怪责那两个山神多此一举,张开翅膀飞下床,从桌上衔起准备好的赔礼,讨好般递高到泽瑜跟前。
“这是什么?鸡毛掸子?”
泽瑜接过这根不伦不类的短棍,端详半天,疑惑不已:
这是一根不足一尺的细竹竿,沾上了密密麻麻的白色羽毛,跟一把短扫帚差不多。
“锵!”
白鸟使劲扑打翅膀,一根根羽毛从它身上掉落,跟掸子上的羽毛一模一样。
“这是你用自己的毛做的吗?”
泽瑜大惊失色,这才发现羽毛上附着淡淡的灵气,这么多根重明鸟的毛,妖怪碰着都得退避三舍。
“你怎么这么傻?”
捧起愣住的白鸟,泽瑜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这么大一把羽毛,得拔多久?
换着是泽瑜自己,让他硬拔下一块鳞片都觉得痛,白鸟是怎么受得住?
“我还以为仙鹤报恩是编的,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笨。”
泽瑜红了眼眶,说着说着忍不住哽咽起来,很小的时候,他听友人说过这么一个传说:
在遥远的东洋,有一只仙鹤,为了报答凡人的救命之恩,扯下自己身上的羽毛织成锦布,最后全身都秃了,像得了癞痢一样,非常可怜。
难道鸟仙之间,都流行这种血腥自残式的报恩法?
太沉重了,简直让人无法承受啊!
“我不要你报恩,你不会说话也没关系,千万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
抱住白鸟的脖子,泽瑜用额头抵住它头上的绒毛,一字一句说道。
崇云:???
泽瑜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明白,怎么连起来就听不懂?
伤害自己是什么意思?他本来就每天换一身毛,有什么问题?
还有,这明明是避邪神器,哪里像鸡毛掸子?
这可是他为了给泽瑜赔罪,特意收集自己掉落的羽毛,连夜赶制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