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剪下来的长发扎成一束,与传国玉玺一起保存着,还有两套黄灿灿的龙袍。
刚开始的时候不习惯,总觉得头顶上轻飘飘凉飕飕的,找不着北的感觉,过了十来天才觉出短发的好处:神清气爽。
理发之后,朱望山又干了一件大事:从五斗柜里找出一双崭新的旧鞋,摸了一会穿在脚上。
他今年三十二岁,单身了好几年,从前纵欲无度被掏空的肾脏养起来了,告别大补丸,告别后宫数不清的女人,村民朱望山比皇帝朱成慈看起来精神得多。
他忘记了那些来来去去的女人的样子,谁的嘴谁的腿,做梦都想不起来了。
他穿着新鞋出门,王香一眼就看到了,两个单身男女对视一眼,飞快的撇过头去。
赵芳草六年级的时候,观水上五年级,村里的小学校穷,经费紧张,经常用学生们做义务劳动力,最常做的是拿茶厂的报酬,叫学生们拎着篮子扯着蛇皮袋子上茶山采茶。
除了村里的茶山,有时候会去远一点的地方,春季采新茶,秋季割茶枝、摘茶仔。
对于学生们来说,学习之余出去放松一下不是坏事,茶山上挎着泡沫箱子卖冰棍的,卖白米糕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张春林背着箱子卖冰棍,观水问:“你的虾子不用伺候了?”
“让它们自己划水就好,它们快活着呢,水哥,来一根!”
观水手头宽裕,执意给了一毛钱拿了两根,一根给赵芳草。
赵芳草知道张春林辍学养虾,没想到他还兼职卖冰棍,她觉得不可思议:“张春林,你是不是掉钱眼里去了?”
张春林嘿嘿笑:“对呀,不用捞我,捞不起来的,你们这些有钱人,哪里知道穷人的烦恼。”
他把观水给的一毛钱纸钞放在嘴上亲亲,哼起了最喜欢的“钞票歌”,作出仙风道骨的姿态飘然离去。
土地改制之前,大家日子都差不多,只有劳动力和人口多少造成的细微差别。
土地改制后,赵芳草的妈妈开了一间乡村诊所,日子过得不错,观水家有传家宝,盖了新房,张春林一家老老实实耕种,胖丫家人口多,四个人之间的贫富差距不知不觉拉开了。
在张春林和胖丫眼里,观水和赵芳草俨然成了富人,张春林在想办法发家致富,而胖丫还在时不时打自己小手指的主意:是剁呢?还是剁呢?
观水吃得快,自己的冰棍吃完了赵芳草那根还在慢慢舔,赵芳草把剩下的半根递过去,她的原意是都给他。
观水却误会了,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然后心满意足,赵芳草哭笑不得,拿回嘴边接着舔。
原本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胖丫看见了,她没有冰棍,也没有人给她舔一口,心里开始生气。
她跑到相视而笑的两人跟前:“观水,我要剁手,你帮帮我!”
赵芳草一脸懵逼,观水懂她的意思,只是不想理会她,他觉得胖丫越来越傻气了。
事后胖丫又忍不住打小报告:“老师,朱观水和赵芳草谈恋爱了,这回是真的,他们一起舔一根冰棍,我亲眼看见的!”
季老师还在教一二年级,他没想到这个丫头会如此执着,当初说“等他们真的谈恋爱你再来跟我说”,只是半真半假随口说说,没想到几年了她还记在心里。
“这没什么,穷呗!”
胖丫不想被一个“穷”字打发了:“季老师,他们两个才不穷呢,咱们三组就他们两家最有钱,天天吃肉喝汤。”
季老师觉得这丫头的话有些道理,他虽然已经不是他们的老师了,但作为曾经的老师,有责任引导他们走正路,还是弄清楚比较好,另外,谁都有一颗好奇的心。
他把两个当事人分别叫到办公室询问,他先找的观水,观水很吃惊:“谈恋爱?那是什么?”
他一向都是优秀学生,被单独叫到办公室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帮老师批改作业,二是老师单独开小灶,完全没有想到会被老师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季老师循循善诱:“你们一起吃一根冰棍。”
观水更吃惊:“不可以吗?我没有把头发送给她。”
“结发为夫妻,白头不相离”,如果他看中一个人定终生,一定要送一撮自己的头发给她。
而且冰棍两个人一起吃感觉更甜呢。
季老师并不觉得谈恋爱和送头发有什么关系,两人思维不在同一个频道上,他又叫了赵芳草过来。
赵芳草的反应更淡定:“季老师,是赵群子在背后说我坏话吧?您把她叫过来,也不用当面对质,叫她把谈恋爱这三个字用简体和繁体各写一遍,我就认了。”
“你们有没有共同吃一根冰棍?”季老师问得直接了当。
赵芳草想起来,当时胖丫看见了,要怎么解释这件事呢?观水只是在她剩下的半根冰棍上小小的舔了一口,这也不行吗?
赵芳草避开了吃冰棍的小事,在大方向上回答:“老师,我以为,现在不是封建社会,大庆已经亡了。”
一句话堵得季老师哑口无言。
胖丫可不这么认为,她觉得,两人舔一根冰棍,就是间接亲了个嘴儿。
这一次告状又宣告失败,但她不会气馁,只要她认真盯着他们,只要他们继续腻腻歪歪,总有抓住他们把柄的一天。
在这之后,赵芳草见了胖丫就像是见了空气,她本来就讨厌这个学渣,经过这件事就更讨厌了,恨不得离她远远的,一肚子黄水儿,她们完全不是一路人。
观水不想做君子了,他毫不客气地警告胖丫:“赵群子,你再说我们坏话,我就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胖丫一点也不在乎,她翘起自己左手的小指头:“说呀,反正我老早就想把它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