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默契的对望一眼, 他们能不能继续“演戏”, 得看老天爷给不给机会。
王香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觉得心里有点发慌。
明知道就算父子俩重操旧业去唱戏,也不至于丢下她, 心里还是莫名其妙的觉得不对劲。
感觉会被“抛弃”,重新冠上一个“寡妇”的名头。
“你们这是啥表情?安安生生过日子,又不是没钱用,唱戏这种下九流的事儿就别干了。”
王香嘴里说着话,手上揉着袍子, 把丈夫的龙袍一角揉得皱巴巴的。
朱望山看着有点心疼, 这东西是他唯一的念想了, 他伸手把袍子拿过来抖了几下,捋得平平整整。
观水突发奇想,多少年没有看到他爸爸穿龙袍了,突然很想一饱眼福。
“爸爸, 你穿上试试。”
现在是腊月,衣服穿的有点多,朱望山把这件繁复的礼服外层剥下来套在身上的棉袄上。
有点紧绷,也有点臃肿, 王香惊叹:“太好看了!”
朱望山转向儿子,眼中有期待:“怎么样?像不像个皇帝?”
观水据实回答:“不像。”
朱望山叹气, 他就知道, 做了十几年的农夫, 皇帝的气场与威仪早就没有了。
虽然他家的物质条件在奚山村算是上等,但是改变不了村民的本质,地地道道的一个乡巴佬!
他动手脱这件看起来像是偷来的龙袍,门外一身喊:“朱伯伯穿的是什么,真好看!”
胖丫站在门槛上,眼睛盯着朱望山身上的黄袍子。
朱望山心里稍微安慰了一点,他把袍子脱了一半,胖丫看着观水:“这是你们的戏服吗?比电视里看到的好看多了,观水穿一下试试?”
观水八岁就到了这里,接受现代化的教育理念,但是前面的八年并没有白活,非但没有白活,那八年在他的生命里是浓墨重彩的一笔,有些观念是根深蒂固的。
胖丫的话让观水感觉到了尴尬,下意识的看了眼朱望山,对着满眼期待的胖丫道:“这是篡位。”
胖丫大大咧咧的接了一句:“篡就篡呗。”
父子俩对视,不约而同的想起一些旧事,朱望山朝着儿子微笑,揶揄道:“她说得对,不就是篡位嘛?多大点事儿啊!”
篡位这件事,在观水心里并不是小事,小时候不懂事作天作地,仗着年纪小做了什么坏事都能得到原谅。
待到年长时,是非观念渐渐清晰,心里就有了一根刺。
篡位在旧时是掉脑袋的大罪,放到现在,儿子明火执仗强抢父亲的东西,也是千夫所指,要受到道德上的谴责。
观水看着父亲揶揄的笑容:“爸爸,你不生气?”
“生气,想揍你屁股!不过现在不生气了。”
想起自己铸了一副小金甲穿在身上威风凛凛的操练东宫侍卫,领着他们还有部分御林军把父亲的御书房围了一道又一道,刀山剑林,事成之时自己得意洋洋的小嘴脸……
观水微微低下头,突然有点想哭,这么久了,他还没有道过歉呢。
“爸爸,对不起!”
王香和胖丫愣住了:“观水这是怎么了?”
朱望山早已释怀,对他来说就是小孩子熊过了头,猝不及防地收到一个道歉,愣了一下赶紧安抚:“多大点事啊,都过去这么久了,不提了啊!”
转头对两位不明就里的女士解释:“小时候带他演戏,逼宫篡位的戏码,他入戏太深了,呵呵……”
王香问道:“你演的是哪个皇帝?”
朱望山半实半虚的答:“炎朝仁宗。”
胖丫又催了:“观水,穿龙袍试试嘛,我想看。”
朱望山把龙袍往儿子身上一披:“试试,爸爸也想看。”
王香来了兴致,跟朱家父子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没看过他们演戏呢。
“你们再演一个?”
观水立即就“入戏”了,他双手把龙袍捧在手里,端端正正的向朱望山行了一个礼,表情严肃板正:“父皇,儿臣僭越了。”
朱望山也“入戏”了,双手往背后一披,神色凛然:“恕尔无罪。”
尽管他们在这个小山村里生活了十几年,那些久远的礼仪已经深植在他们心里,信手拈来,简单的两句话,举止神形似乎已经回到了几百年前。
两位女性观众鼓起掌来,胖丫称赞:“演得真像,跟电视里差不多了。”
王香笑道:“对,天生的一对戏精!”
穿上龙袍的观水显得很精神,配着严肃的表情,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就差头上少一把长头发和一顶金冠了。
朱望山打量儿子,欣慰地叹气:“不错,这袍子就该是你的。”
王香评价:“观水穿也好看,还是望山穿合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