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水进门就看到装在玉盘里红彤彤的大荔枝,莹润的玉质盘子与荔枝鲜灵的红色衬在一起, 视觉上甚是美丽。
观水心里默默地吐了个槽, 抬头对上一双略带戏谑的眼睛, 看到这双眼,他突然想到一个很要紧又被他想当然地忽略的问题:他的望山爹来了没有?
面前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太陌生了,只有面目五官与他爸爸相差无几,肤色苍白,颌下几缕短须, 神态慵懒, 至于气质,更是天差地别。
这个人虽然昏庸, 贵为帝王二十年, 身上的帝王气象半点不含糊。
而他的望山爸爸, 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慈和奶味儿,还有亲切的乡土气息。
“爸爸”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这个人不是绝对不是他的望山爸爸。
父子对视,还是皇帝先开口:“回来了?剿的贼呢?”
观水突然陷入迷雾,这个人不是爸爸,他是谁?自己是太子, 这人是皇帝, 他真真切切应该是自己的父亲啊。
那么, 他朱观水有两个爹?一个在奚山村, 一个是眼前的皇帝, 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他已经感受到这个世界的诡异了, 奚山村的学霸朱观水和大炎朝“武功盖世”的朱深已经合二为一了,观水的魂,朱深的身。
如果他爸爸回到这里,是以怎样的形式?魂穿还是身穿?如果是魂穿,这个皇帝会消失?
看着他呆怔茫然的模样,皇帝“嗯”了一声,又问了一句:“为荔枝的事生气?还是老二府邸的事?”
观水回神,“老二府邸”是个什么事他还没弄明白,于是避重就轻地回答:“荔枝。”
皇帝哈哈大笑,心情愉悦,招手叫他过来:“好吃,来尝尝。”
这个是皇帝,九五至尊,不是他的望山爸爸,不能为所欲为了,观水守着分寸规规矩矩地坐在杌子上,味同嚼蜡地含着一颗荔枝,闷声不说话。
皇帝觉出一点古怪,这儿子性情直爽,嬉笑怒骂大大咧咧,有时候叫人头疼,心思却好猜,这一趟回来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好吃吗?”
对于九五至尊的询问,观水认真的回答:“好吃,谢父皇赏赐。”
皇帝盯着他,含着“好吃”的荔枝的样子像吞药丸。
“不喜欢吃就吐出来啊。”
观水低眉垂目一本正经:“长者赐,不敢辞。”
皇帝惊了,这是变乖了?变乖了不是好事吗?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
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不会是邪祟侵体了吧?要不要叫个道士过来看看?
“回去歇着吧。”
皇帝摆手叫他回去,随后召见丹房道士。
观水回到端翊宫,把出现两个爹的烦恼先丢到一边,把田中叫过来问“老二府邸”的事。
***
奚山村,朱望山与王香每天都是七点左右起床,今天是个例外。
早上六点四十,他们睡到似醒非醒的时候,听到观水的奶声尖叫,朱望山爬起来几步赶到儿子房间。
床上没有人,房间也是空的,而整栋房子的大门还没有开,是从门后拴着的。
朱望山一头冷汗,在屋子里大呼小叫,慌慌张张打开门,老道士揣着他的土碗气定神闲地整理仪容,准备离开的样子。
朱望山怎么可能让他走,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使劲摇晃:“臭牛鼻子!把我的儿子还来!”
老道士弱不经风地连声咳嗽:“放…放开我!”
朱望山脸红脖子粗,死活不肯松手,王香拿了一把槌子跑出来,老道士大叫:“等等!听我说话,先松手!”
朱望山两只手攥得紧紧的,这老道士会妖术,一不小心就被他溜了。
“要见儿子,就对我老人家客气点!”
听了这话,一脸愤恨的朱望山不得已松手了,老道士接着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王香板着脸:“请进。”
老道士悠哉悠哉地踱进来,在堂屋椅子上坐下,开门见山地道:“你儿子回老地方去了,放心吧,那地方天天吃燕窝,比这山沟沟里快活多了。”
朱望山料到了这个结果:“什么时候把他弄回来?”
“不回来了呢!”
朱望山气结:“那就把我们也一并弄过去!”
老道士理着长须:“不急,不急。”
“你不急,我急!”朱望山狠狠蹬着他。
老道士严肃起来,放下他的白胡子,正襟危坐:“时机未到。”
“什么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