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二是个人伢子,干这行十几年了从未失过手,他有专门的进货售货渠道,有时候瞄见好苗子也会亲身上阵。
久而久之一双眼睛堪称毒辣,什么样的人惹了不会惹一身骚他一眼就能能瞧出七八分。他一度为自己的一身本事洋洋得意,近段日子却遇着了难题。
老顾客要求十个孩子他至今只找到九个。没办法,顾客要求太高了,不光限制了年龄还要长得眉清目秀。
曹老拈着花生米,灌口酒,眯着眼睛想,按着这要求买去也不知道要干啥,转眼又想,干啥都不关他事,被拐了怪谁,怪自己蠢,再苦的命也得受着。
老二虽然干着缺德的行当,但他在行内很受主顾们的欢迎,因为他视财如命,因此在交易金额令他满意的情况下,顾客就是他的上帝,任何事情都以顾客为先。
这次的主顾就很大方,相当大方,货还没验,就给了一半定金。曹老二想着,怎么的也得把人给伺候舒服了,所以在一堆货物中挑了又挑才凑齐了九个,剩下的一个怎么也补不上。
曹老二一边琢磨着明天出趟差去找找几位老哥把这件事给办妥了,一边喝着小酒。曹老二这人还有个特点,就是贪杯,偏偏酒量不行,这不,几杯酒下肚,连看人都是晃的。曹老二结了账正准备离开,忽然眼睛就直了。心道老天待他真是不薄,说瞌睡就给送枕头!
曹老二晃了晃头,倚在门口观察目标,约摸五六岁,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跟一卖烤鸡的说着什么。
冷风一吹,曹老二酒醒了几分,更重要的是这么冷的天气,对方只套了薄薄一层粗布,还有很多补丁,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很安全,失踪了没人找他麻烦,找了他也能应付过去。
曹老二看着对方接过烤鸡准备离开,眼珠子转了转,他倒是没想到对方穿得那么破烂还有钱买烤鸡,再一想刚才对方落落大方的神态,别是什么高人身边的小童或徒弟吧?
不过这念头也就是在脑子里一转就被他自动忽略了,要是平日里曹老二肯定会斟酌再三才下决定,但今天酒意冲脑,曹老二晃着身子就跟了上去。
眼看着交货的日期就要到了,送到口中的肥肉怎么着也得吃进肚子里!
……
九戈人小,光是下山找到镇上气力就没了大半,想再凭一己之力把置办的东西捎回破庙,那简直是痴人说梦!但既然九戈下了山就必定不会空手而归。
九戈将热乎乎的烤鸡仔细拿布包好捂在胸口,想到陈掌柜答应自己天黑之前把东西送到云亭就忍不住翘了翘嘴角,阿阡今晚就能盖上棉花掸的厚被子了,保管暖和,还有冬衣,自己挑了亮色,阿阡穿着肯定好看!
这送东西的人当然不是随便选的,即使只是一面之缘,但就凭两年前陈掌柜冒死保下恩人之女,九戈就信他八分。
另外两分就在这云亭上了,云亭并不是真的亭子,而是山上一处地方,那地方是四面交汇之处,据说曾经有位叫云亭的好汉在那处徒手打死只吊睛白额,便以此闻名,还有好事者立了块碑,上刻“云亭”二字。
久而久之,就被唤作“云亭”了,当然九戈看重的是将目的地定在此处,别人料不到他真正的去处,而且云亭离破庙不远,他到时候拿东西也省些力气。
九戈心里想着冷了就不好吃了,抱着烤鸡快步就往回赶。
再说,他也不想阿阡等久了。
九戈很快就走远了,镇上的喧闹被远远甩在身后。
脚踩在堆叠的枯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不对!
九戈警觉,但并没有回头,只脚上动作慢了一拍。
而窸窣声依然紧促,显然跟着的人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脚步声响一会儿停一会儿,还明显配合着自己的步伐,有人跟着自己!
九戈几乎立刻就下了判断。
这意味着来人不怀好意!
九戈再怎么聪明也到底只是个孩子,一些灰色记忆划过脑海,九戈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九戈咬着嘴唇,如果被抓住……不,自己决计不会将命运交给别人掌控!
阿阡和须臾也还在等着自己!
九戈在自己的逼迫下逐渐冷静下来。
九戈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猜测是猜测,说不定……只是巧合。
九戈假装裤子被树枝子给刮到,蹲下身子解,悄摸着用余光瞥了眼身后。
身后确实跟了个人,是个男人,二十五六的样子,五官俊秀,只是微胖,侧脸扶着棵树。两人离得有些距离,九戈又一心赶路才没发觉。
因为姿势和距离原因,九戈看不清身后人的微细表情,忽然那人转过了头,两人视线相撞,而九戈这才发现此人左脸一道疤痕从鬓角斜拉至下颚,生生为俊秀的五官填了几分凶戾。
触及到那双眼睛,九戈一愣,拔腿就跑。
那是看待猎物的眼神,没有凶狠,但很冷漠,像是看待柜台上待价而沽的商品。
九戈不清楚对方为什么只是跟着自己,但既然对方发现自己有所警觉,就绝不会再只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