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戈收拾完碗筷，刚转身就看到看阡柏直愣愣坐在蒲团上，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还强撑着睁开那双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朝向声音响动的地方。

唯一没有伤痕的脸白得有些病态，因为才吃过热食，嘴巴红殷殷的，而头顶上几根发丝微燥，不安分地翘起。

乖巧的过了头。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嗯，我看到你身上……”

算了，索性他不记得，自己多看着些好了。下午得去采点草药回来，还要烧点热水……小孩身上有点脏啊。

不过都这么困了，还是先哄他睡觉吧。

九戈内心软了几分，走近拉住阡柏的手，放轻了声音：“我有点困了，陪我睡会儿午觉好不好？”

阡柏好像呆住了，半天也没说到底好是不好。

九戈好像也没指望阡柏能回答，问过就直接扶起地上的人，朝着银狐招了招手： “须臾，我们睡会儿午觉吧，下午再去其他几个地方看看，嗯……”

九戈看一眼搭着自己手腕的阡柏：“还要准备一些其他东西。”

九戈将阡柏扶到草堆旁，快速地理了理有些杂乱的草堆，让阡柏穿上自己换洗的衣服，才扶着他躺了上去。

跟在后面的银狐一个跳跃，寻了最里面的位置躺卧下来，尾巴蜷起，包裹住半边身子，而大袄下的两个小孩则紧靠着身体，九戈察觉到什么，心里一动，手伸到阡柏瘦弱的背部轻轻拍了拍，温声道：“我在的，睡吧。”

九戈本来是打算待到小孩睡着了自己就起来，结果暖烘烘的热度传过来，眼皮不知什么时候就搭拢了。

不知睡了多久，被湿热的舌头舔醒的九戈，轻手轻脚地套上外套，正准备悄咪咪溜下草堆，就被一股力道留住了——小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没有光泽的烟灰色瞳孔微微收缩，嘴角抿紧。

九戈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真是……敏感啊。

又是失忆又是失明，以前还过得不好，又初来乍到，进了这荒山野林，敏感些倒也正常……左右自己也闲着，随着他倒也无妨。

“我必须要出去一趟”九戈索性转过了身子，握住了那只拉扯住自己衣摆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安，“可是我有点害怕，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阡柏抿紧的嘴角有所松动：“……好、好的。”

……

九戈扶着阡柏，和银狐一起去查看了其他几处陷阱，运气不错，得了一只气息奄奄的小山鸡。

九戈又采了些野菜和几株药草，捡了柴禾驮在银狐背上，浩浩荡荡回了破庙。

九戈将野菜洗净沥干用竹枝子串好挂起，药草搁一旁熏着，又费力杀了小鸡，炖了一小部分，

另一部分用特殊手法保存了起来。趁着鸡肉炖煮的空当，九戈烧了热水，给自己和阡柏洗了个热水澡。

因为阡柏眼睛看不见的缘故，九戈只能帮阡柏擦澡，九戈的手指抚过阡柏身上一道道伤痕，哪怕即使已经看过一次，胸口还是难受的紧。

也不知道是谁，竟能如此狠心对待这么小的孩子！

九戈眼眶微红，不知是被热气熏得还是怎么，温声道：“疼过了……以后再也不让你疼了！”

这么小这么软……这样的孩子不在少数，但别人他管不着，既然这孩子有缘被他遇着，又恰好捡了回来，……以后就是他的人了，怎么也得护着!

很久很久，久到水都快凉了，背对着九戈的阡柏才开了口，声音低低沉沉：“……嗯。”

两人洗完澡，吃过热腾腾的鸡肉，折腾了一天早已累得不行，纷纷爬上草堆睡了。

风从枝头树梢缠绕而过，留下一阵簌簌轻响，破庙内鸡肉的香味尚且未曾完全消散，清幽的月光透过木制窗户洒进来，草堆上两人一狐睡得香甜。

……

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凉，很快就入了冬。

叔叔两年前将自己丢在了这深山，走的时候也留了些散碎银钱，但他一直没用，一是舍不得，二是小孩子不安全，三是叔叔留了话，让自己轻易不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