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后,公子便收拾起细软。他与殿下打小相伴,自五岁后最多分离过半月,就是过新年,小殿下也有法子溜出宫来找他逛灯会。如今暗自狠心肠同殿下分开,独坐房中,竟越想越苦楚,又舍不得走了。便是当殿下身边的娈宠,他也心甘情愿的,更何况殿下早将自己当做心腹,又是能嘘寒问暖的心腹,下半辈子打灯笼也难找着再和他地位相匹的人服侍了。他又转念想到,若是没人管着殿下,更得翻着花样儿讨那武林盟主欢心了。
公子刚起了悔意,听见院外书童大着嗓门喊他“公子——公子——”,忙抹了一把脸走出房门“好好儿的叫嚷什么,又想挨板子了。”书童南风并不惧他,只是委屈极了“公子刚去找了殿下,殿下转头就策马飞奔去找那个什么盟主了”,南风又吸吸鼻涕,别过头去擦拭眼睛“我本以为公子今日都不回来过夜了,殿下心里还是有公子的,没想到那浪蹄子—”“南风!”公子忙截住他的话头“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粗语。真是欠板子了,殿下也是我们管得了的么。快进房收拾东西,再多说几句给旁人听了,又要多生是非。”
南风只得停了话头,撅起嘴巴收拾打点行李。公子转身关了房门,才跌坐塌上,感觉心里头宛如浸了青杏,直冲得他眼鼻发酸,忍不住落下泪来。他又觉着殿下乏了自己的服侍也意料之内,他既不是聪颖绝世过目不忘的士子,也并非熟于媚主之事的**,不过仗着幼时伴读之谊,自以为得了殿下两份真心,舔着脸霸占别人的位置罢了。自服侍殿下以来,他又常常如妒妇般自怨自艾,正如此刻与那些村妇无甚区别。如今他要走,殿下挽留不过是碍于情分做做样子,怎么能作真呢?
更遑论他心瘾难治,倘再亲眼瞧见殿下与他人巫山云雨,不晓得还能做出什么以下犯上之事。没了他正夫似的狐假虎威把持后院,殿下大概很快就能迎娶心上人入主王府,再求皇上赏两颗孕果,便得了一二三四个小殿下,开枝散叶享天伦之乐了。
公子察觉到泪盈睫羽,忙拾了帕子掩面,又暗暗宽慰自己,若是心悦一人便能同他白头偕老,世间哪能得许多伤情之事?更不提那些个婚后怨偶,谈起风花雪月自是琴瑟和弦,倒是茶米油盐样样都能吵得天翻地覆。若是房中不合,公子忍不住笑起来,倘是殿下三十的年纪雄风不振,他大概也是要怨的。
往后几日风平浪静,殿下去找了盟主快活,偶尔几封书信,尽是军中府中安排,他人一句也未曾提得。公子不免笑自己心存贪念,竟还想着挽留之事,殿下已然是默许他自己安排了。又已是四月暮春,留在这小小院中,难免总有伤春悲己之情,郁结心里叫人难受,公子心想不如趁早出行,离了这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