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犹犹豫豫地走过去,还是想挣扎一下:“我得知道点啥?万一有人盘查我总不能光等着你吧?”
“当然能,”巴基一边熟练地把他揽过去一边回答他,“你只要害羞地眨眨眼,躲到我身后来,假装成一个害羞的小媳妇就行了。别抖,别四处看让人以为你犯罪了,那就成。现在人奇奇怪怪的多了去了,不会多注意你的。”
汤姆被搂在巴基怀里,心里还是不踏实,但面上简直是肉眼可见地又烧红了。他原本身高跟巴基差不了多少,这一病直接让他成了个“高鸟依人”、又高又瘦的家伙,往巴基身上一贴居然还很像个样子;巴基顺理成章托起他那干瘦枯瘪的手来,搂紧他的腰开始跳最简单基础的华尔兹。汤姆被他那种泰然自若感染了,竟然丝毫没觉得他们两个大男人在布满灰尘的小屋子里跳舞有什么问题。
他们沉默地跳了一会,鞋跟在屋子朽烂的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响声。又过了一会,巴基稍稍改了点步子,哼起歌来,是战地小酒馆里常有人拿那架廉价钢琴弹的那首《城里有家小酒馆》。这歌听起来挺欢快,但汤姆想起那歌词来心里很有些不舒服——他总是想起佩姬和史蒂夫来——当然他也没打断,只是神情上不免带出点怏怏的意思。
巴基突然不哼歌了,他依然引导着汤姆的步子,俯下头来在汤姆耳边说:“这场景可真熟悉——我们什么时候跳过舞吗?”
汤姆倒觉得挺稀奇:巴基当然没跟他跳过舞,在舞厅里男女比例多么悬殊,巴恩斯中士也从来没缺过漂亮姑娘当舞伴,他倒是跟瘦小时期的史蒂夫跳过舞。所以他沉思着回答:“唔……兴许是你想起跟那些姑娘跳舞的时候吧——巴恩斯中士,军营之花。跟你跳过舞的姑娘指不定能建个加强排呢!”
巴基很有点失望,又重新哼起新的舞曲。
他们又消磨了十几分钟,汤姆实在不能忍受心里的紧张,他突然停下步子,抓着巴基的手,问他:“咱们快要出门了——带点什么?”
巴基有点意犹未尽,他这时的神情简直不像是一个逃犯有的;他也停下来,又奇怪地抱了汤姆一下,松开手,转身到屋角上去,把一块早就松动的木板撬开,掏出里面的袋子来。“走吧,”他简洁地说,“这时间还有点早,不过也不妨事。”
汤姆看他平静的样子,心里心虚更甚:“听你的,巴基,别,我是说,别听我胡扯。”
巴基拎着包走过来,抬起右手放上汤姆裸露的脖子(汤姆好容易控制住自己没跳开):“托妮总是对的,哪里来的胡扯呢?”他的神情如此亲昵,几乎和半分钟前不是一个人,汤姆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就是那个“托妮”。
汤姆听巴基的,甫一出楼门就乖顺地任巴基搂起来,巴基扛着包,蓄着浓重的胡子,滚烫的右掌贴在汤姆的腰上,暗暗指引着汤姆往什么方向走。他们很快就到了火车站,也确实没什么拦他们的。
汤姆直到坐到火车上还都很不敢置信——那么、那么高端漂亮的仪器,就那样简单地被巴基骗过去了,巴基收回护照时甚至还在漫不经心地擦右手手指上粘的一点灰;他虽然也是过了,可全凭借着对巴基的信任和一种破罐破摔的勇气。
“我们——我们该坐到里面吗?”汤姆问。彼时他们亲亲密密地坐在一层卧铺上,巴基搂着汤姆的腰,仿佛真是什么情到浓时的好丈夫一样,笑着贴着汤姆的耳朵说话:“不用了,又不是在军营里,你得放松一点。——我的小妻子。”最后一句话他突然加重了声音,汤姆立刻意识到是有人进来了。
一对银发的老夫妇走进来了,他们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和蔼。汤姆松了口气——至少他们看起来不是那种眼神好到发现什么事情的年轻人。
“你们好。”巴基说。汤姆因为怕露馅,就没出声,只是努力微笑着看他们。
“你们也好,”那位老先生说。“真是对甜蜜的小夫妻,新婚吧?”老太太跟在后面问。
巴基很自然地笑着:“是,趁春天往东欧去度蜜月——甜心可想去了,是不是,我的小甜心?”
汤姆感到十足十的怪诞,现在全车厢隔间的人都在看着他了,更别提巴基那双长而大的绿色眼睛就在离他三公分的地方深情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好像他真是什么又甜又香的“小甜心”似的;他觉得巴基演得太过了,又没法说出口,只好把脸埋到巴基颈窝里躲避视线,含糊地小声说:“还,还行吧——这么多人呢,别叫我那个。”他羞耻得几乎烧起来。
老太太又感叹一句:“可真是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