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孩子仗着他年纪小，未渺只要流露出一点点不耐烦，柳知书就可以瞬发一套委屈三连：

“未渺哥哥……”

“你生气了吗？”

“知书做错什么了？”

偏他还是月下口中，他老婆的转世，凶也凶不得，骂也不舍得；撒手走人的话，又不忍心看他重新变回瞎子。

未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回他一句毫无灵魂的：“你没错，问题在我。”

问题在我为什么要多事管你……

没事，凡人寿命短，赶紧讨个媳妇就不会这样缠着自己了吧？

未渺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妙极，知书的年纪确实也应该嫁娶了，兴冲冲地去和柳家家主说了这事。

他的提议并没有受到阻拦，家主几乎没有多作考虑就采纳了，打算早日替他物色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未渺想了想，又加上两条，一是希望画像能给他过个目，二是要求女方身子骨硬朗些，怕她是承受不了知书的重量。

嘱咐完这一切，未渺便摆出一副功成身退的模样，独自出门溜达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才慢悠悠回房。

才打开门，就撞上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未渺第一次见到柳知书这副模样，一时有些被吓到了，赶忙摸了摸他的头问道：“怎么了？”

柳知书并不答话，垂着头沉默了半晌，才问：“你是不是讨厌我所以急着让我跟别人结婚，这样就不会整天缠着你了。”

“没有，”未渺有些心虚，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我这不是……”

“我不娶妻。”柳知书红着眼眶，定定地望着未渺，“我不想跟其他人交流。”

未渺心想，一个男娃娃，这样腼腆，不是好事。他好歹在这里住了这些天，听他喊了自己这么多声哥哥，自然要有些长辈的自觉，自以为苦口婆心地对他道：“你可以多同我说话练练胆子，男孩子终究……”

“嗯……男孩子？”柳知书不想听他叨叨，第二次打断道：“你觉得我怎样？”

这孩子怎么了？

未渺有些摸不着头脑，老老实实道：“挺好的，长得好，出身不错，性格也……怪可爱的。”

柳知书仿佛猜到了他的说辞，一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在窥探他内心的想法。

未渺被他看得有些心里发毛，张了张嘴，却听柳知书突然问了一句：

“我这样好，那你喜欢我吗？”

已经说得这样直白了，未渺也很难装傻。

他没有想到柳知书这个人界小崽子，看起来奶里奶气的，没想到竟对自己有非分之想。但也只好正面回答道：“我们不合适。”

“哪里？”

他纠结了一番，将自己的身份对着柳知书和盘托出，当然隐去了琴灵的那部分。

柳知书听完，沉默了许久，问：“如果我修仙呢？”

“不行。”未渺难得笃定道，“我可以教你一些强身健体的法子，或许可以延寿，修仙我决不允许。”

从那之后，二人之间约法三章，柳知书不能求仙问药，未渺也不能再提让他娶妻的事。

未渺成了柳知书名义上的师父。

之所以是名义上的，是因为柳知书虽然很认真地坚持行了三鞠躬礼，在那之后也改口喊他师父，但是仍然没大没小，坚持“逾矩”。

包括但不限于师父坐在椅子上看书时一定要一屁股坐他腿上，偶遇师父在花园溜达时一定要挂在师父背上拖行几步，师父不从背后握着他的手练剑的时候一定要拿脑袋蹭师父的脸。

一眨眼十年过去，未渺就这样一天天地看着知书长大，从那个厚着脸皮粘着他的少年知书，一点点地成熟起来，甚至看着比未渺要长几岁。

柳知书一直未娶，外头疯传了些流言蜚语，说是他是个断袖，在家中养了个娈童，因此不曾娶亲。

未渺不把这些流言放在心上，柳知书知这种事澄清起来只会越描越黑，况且他的确是个断袖。

娶亲的话，他曾经对那个人行了三鞠躬礼，在心里暗自拜了一遍天地，只是那个人不知而已，那么也算是娶了半个亲吧？

外人的言论柳知书可以置之不理，镜子中自己已经开始老去的容颜却始终在提醒着他：未渺有着无穷的寿命，自己却终将老去了。

柳知书明明知道两人本该殊途，可是，他就是想要得到他啊……

未渺是得了伏羲和女娲的残留神力才可以永生不老，如果未渺愿意将一些神力分给他……

或许，他就可以永远地站在他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