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穆子规呆了,敲到一半的论文停在一个回车键上,餐厅里于是瞬间只剩下切菜的声音。
“我说,我……我爱上一个男人……我们,分手吧……”
男人的声音有点哽咽,他快哭了,菜刀落在砧板上原本很有节奏的咚咚声慢下来,有点混乱,但是并没有停止,断断续续的,时轻时重。或许是他除了切菜这件事,实在没有别的事好做,又或许是,他自欺欺人的想,还有这点杂乱声音,就不至于寂静无声到叫人窒息的地步。
“闻秋,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穆子规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手指有点发抖。她僵硬的掏了掏口袋,里面有一包手指饼干——这是闻秋买给她的,说是刚开始戒烟的时候都需要一点替代品来缓解心理的不适感,她抽出一根饼干,本想放进嘴里,干笑了两声又放了回去,“这个事,不好拿来开玩笑啊……不说,打你出生咱俩就认得了,就说咱们俩确定关系也快五年了吧?你怎么可能是个,是个homo呢?”
闻秋根本不敢回头看穆子规的眼睛,他的腿在发抖,肌肉僵硬的要命,左臂发麻,心跳失速。他根本说不出来一个字,只有沉默。
他从来都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这是他这辈子说过的最出格的话,把自己不能见人的性向告诉最难以接受的那个人,他父母世交好友的女儿,他的青梅竹马,他的现任女友兼未婚妻。
“咱们的婚期都定了……下个月初八,喜帖都发了……”
穆子规不能自控的眨着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笑得很僵硬,“你怎么能跟我开这种玩笑呢?”
“子规……我……我对不起你……”
闻秋垂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到菜板上,“我知道,我是个混蛋……可我不想让你把余生都耽误在我身上……”
“不想我耽误在你身上?哈哈……”穆子规笑出声来,她的脸色惨白,可声音竟然是平稳的,和她讲课的时候一样,“闻秋,我今年二十八了,从我研一我们就在一起,到今天,五年了。咱们马上要结婚了,你告诉我,其实你是个GAY要跟我分手……闻秋,这就是你所谓的不想我耽误在你身上?你说的真好听啊,听起来似乎还是为我好,这么说来我岂不是要谢谢你?”
她不是个咄咄逼人的人,可此时此刻,她根本忍不住要口出恶言,若非她此刻浑身麻痹几乎不能站立,她甚至想要冲过去抽他一巴掌。
毕竟直到一分钟以前,她都确信,她和这个叫闻秋的男人将会一起走入婚姻的殿堂,并相携度过余生。
“你应该恨我……子规……你是理应当恨我的……”
闻秋终于转过身来,可他仍旧不敢看穆子规的脸,他垂着头,身体抖得真像秋后风里的枯叶,要碎了一样的,看着那么可怜,“可是子规,我不能……我绝不能娶你……我们的婚姻注定将是一场悲剧……子规,即使要付出被你憎恨一生的代价,我也一定要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他狼狈又绝望的抬起眼睛,满是泪水的眼睛痛苦的看着她,“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不让你为我的错误付出更沉重的代价,对不起……”
穆子规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望向她时,也曾有过温柔和依恋,但现在只剩下了愧疚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