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大家想要学习文学史这门课程,还是要把历史背景和作品结合起来。一个作品,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之下,往往有着特殊的含义。虽然在今日,这些作品往往被引申为其他的意义以适应当前的社会环境,但在这个作品创作之初,都是有所指代的,不会有无缘无故而产生的作品,所有的艺术作品,都是在创作者……”
穆子规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和平日一样,旁征博引口若悬河,看不出半点不对。
尽管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的灰败,眼睛也有点肿,但除了安可知,没有别的人注意到她的异常。这位年轻的文学史副教授,是出了名的严厉,尽管在私下里是个温和的人,对于学生的出勤和课堂纪律却十分的苛刻,每堂课助教必点名,一次不到扣百分之二十的平时成绩,三次不到直接取消考试资格。
要知道对于部分大学生来说,逃课基本已经成为家常便饭,这样的制度已经让许多学生叫苦不迭。偏偏这位穆老师对于课堂纪律的要求比出勤还高,抓住一次玩手机,本学期出勤率清零,一次睡觉取消本堂课的出勤。如果有代答到的情况,双方这学期本门课程直接挂掉,没得商量。
这样的铁腕政策一经实施就导致文学系鬼哭神嚎哀鸿遍野,直接导致学生们常在暗地里骂她灭绝师太,可是她的课又是必修,不能不选,所以只好一边骂着,一边心不甘情不愿的来上她的课,课上还必须认真听讲——这位穆副教授每学期会不定时的抽查课堂笔记,必须手写,不得复制抄袭。传说她过目不忘,是不是抄的一眼就能看的出来,如果被发现了,估计挂科也是没得商量。
“那他为什么会发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之叹呢?他的上句已经给出了答案,那是因为他们‘同是宦游人’。这个‘宦游’,就是初唐时期一个特有的政治现象,科举初兴,国家大开人才选拔之门,招贤纳士,社会风气本来是很好的,可是人才过剩,导致许许多多的人有功名在身却无官可做,朝廷于是给他们一些虚职,外放为官,这就是宦游……”
穆子规讲着,下课铃声忽然响起,她顿住,推了推眼镜,示意安可知结束PPT的放映,“那今天我们就讲到这里,下课。”
她下课的指令一出,学生们立即作鸟兽散。穆子规把话筒从大衣上拆下来,收拾了一下讲义和教案,安可知迎上来替她收好电脑。
“老师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我看你脸色不好。”
安可知是穆子规老师带的学生,她,所谓亲传弟子。穆子规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没有,只是昨天在为我的老师赶一篇论文,时间太紧熬了一夜有点睡眠不足。”
“一夜没睡?”安可知咋舌,穆师太不愧是学术界的钢铁女斗士,“那老师你要不先去我宿舍睡一觉?下午还有一节大一的课,你这样身体受不了的吧?”
“不用了,我到办公室休息一会就好。”
穆子规摆摆手抬步要走,眼前忽然一花,站立不稳,若非安可知及时在旁扶了她一把,恐怕就要摔倒。
“唉,老师你没事吧?这样肯定不行,您就先到我宿舍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我替您办还不成吗?”安可知急得要跳脚,穆子规带学生认真负责大度无私,关键还秀色可餐貌比潘安(没错,这位穆老师长得比较英气),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导师太难得,她可不想这位因过劳英年早逝了另投别主,学术界水太深,好不容易逮着一条大腿,她可得好好抱紧了,顺带也得关注一下这条大腿的身体健康。
“唉……这样,这样也好。”穆子规无奈得点点头,苦笑一声,“麻烦你了。”
“嗨,麻烦什么啊老师,你跟我还见什么外!咱俩可是亲师徒!”
安可知忽而正色,指了指穆子规:“孔夫子。”
又指了指自己:“颜回。”
穆子规被她逗乐了,站直了身体摆摆手:“得了得了,我可担不起,走吧,你住哪里?”
安可知嘿嘿直笑,“老师我住研究生宿舍19栋212,离七教特近,走过去几分钟的事。”
“哦,我知道。”穆子规一边跟她朝外走一边点头,“从前我在那住过。”
“啊,是吗老师,你住哪个宿舍……”
师生二人一路聊着往教学楼外走,安可知手里拎着两台电脑,身后的背包里还背着一大堆要还回图书馆的原典,但是这孩子天生的活力旺盛,撒出去就如脱缰野马一般,身板虽小力气却大,带着这些东西还能上蹿下跳。
不想到了教学楼门口就乐极生悲,门口闯进来一个学生,个子很高,剃个板寸,风风火火的往楼里冲,安可知活动幅度太大又没看路,迎面跟他怼了个正着。穆子规精神恍惚,竟然也没来得及提前提醒她,安可知的小身板撞上一米九零有余的大汉,外加背后的负重太大,结结实实摔了一跤,脑袋磕在教学楼陈旧的木地板上,咚的一声巨响。
“小安!你没事吧?!”穆子规吓了一大跳,一面去扶安可知一面怒声道,“这位同学,在教学楼里禁止奔跑你不知道吗?你叫什么名字,哪个专业的!”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我……我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