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怀名躺在床上，手机屏幕发出的幽光照着他的脸，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林艳发来的短信，各种难听的话混杂着他的祖宗八辈和生｜殖｜器刺向他的眼睛，戚怀名摁灭屏幕，不一会儿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他忍无可忍抠了电池塞在枕头底下。

隔壁房间，戚怀名他｜妈正被风湿病折磨着，一边哀嚎一边骂骂咧咧，她人生的多半时间是在抱怨中度过。

戚怀名把胳膊压在眼睛上，泪水从缝隙里流出来。他觉得自己二十多年的生活像是一堆破铜烂铁，毫无意义，还发出叮铃咣当的噪音。母亲的咒骂声让他心烦又害怕，他扯过被子蒙住头，黑暗灌进他的眼里让他感到安心，他合上眼渐渐入睡。

第二天清早，陆展昱一睁眼就看到了陈铭的脸，他皱着眉头，薄镜片后面的眼睛透露出关心。

陆展昱搓搓脸：“我昨天晚上怎么了，我记得我在同学会喝酒来着。”

陈铭板着脸：“昨天是宋舒逸把你送回来的，你喝得烂醉，还吐了他一身。我从来没见过你醉成这样，你到底遭遇什么了？”

“没什么，我去漱口。”陆展昱跳下床，陈铭跟在他后面：“昨天晚上陆叔叔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我说你喝醉了。”

“以后我爸，呸，陆焉行给你打电话你挂了就行，要不然就告诉他我死了。”陆展昱对着镜子扒拉开眼皮看红血丝。

“要不然你就先回家吧，陆叔叔其实很担心你。”陈铭劝他。

“他担心我？他要是真担心我舍得把我扔国外那么多年吗？我在国外孤零零的一个人他管过我吗？陆斐楠才是他儿子，我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陆展昱垂下头，眼泪砸在洗手池的边缘，溅起小水花：“要不是他，我妈也不会死。”

陈铭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拍拍陆展昱的肩：“那你就住在这儿吧，不想回去就算了。”

陆展昱双手撑着洗手池痛哭，母亲的死是他心里永远过不去的一道坎儿，他永远无法原谅陆焉行，也无法原谅他自己。

陈铭让他出去散散心，今天的天气难得晴朗，天空干净得像是洗过一样，高大的法国梧桐种在道路两侧，落叶在阳光下粼粼闪光，秋风送爽，凉意沁人心脾。陆展昱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鞋底踩着落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他想起了妈妈，她是个优雅漂亮的女人，她非常喜欢法国梧桐，过去时常带他在种着法国梧桐的道路上散步，那时陆展昱只到妈妈的腰，他的小手攥着妈妈的食指，兴高采烈地在落叶上跳舞，妈妈笑着，漂亮的高跟鞋踩在落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她把陆展昱高高举过肩头，他伸出手臂触摸着天空，觉得自己在翱翔，那时候的阳光一点都不刺眼，柔柔地照在他和妈妈身上。

手机在兜里振动，陆展昱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毛拧起来。

他一接起电话就听见陆斐楠假惺惺地说：“哥，爸爸现在很担心你，你就回来吧。你也不小了，能不能别让他操心了。”

“呵，你他｜妈算个屁，倒敢管我了。别在那儿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看你巴不得我一辈子不回去呢，和你亲爱的爹好好过吧，多谢您关心了。”陆展昱骂完直接挂了电话，心底的怒气不住地上涌，他现在的愿望就是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再砸砸东西泄｜愤。

“陆展昱？”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回过头的时候愣住了，此时戚怀名站在他面前，诧异地看着他。

“还真巧，正好就碰上了。”陆展昱爽朗地笑着：“有空吗，请你喝奶茶。”

戚怀名摇头：“我出来给我妈买饭。”

“好。”陆展昱心里有点儿失落，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追上去：“那什么，咱们留一下电话号码吧。”

戚怀名只能停下来和他互相存了电话号码，才匆匆跑着回家。陆展昱突然觉得心情大好。

再美的风景都对他没用，戚怀名才是他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