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临涛后来便留在了自家医馆,正儿八经地做起了大夫。
当然,他每天除了帮人看病,还能有时间去外面逛逛,于是无可避免地了解到了一些局势问题。只是他一个海归知识分子,再有思想,也抵不过每天给人看病开药,行走在自己既定的人生轨迹上。
关禾大致可以从他的日常看出来,这个人很热爱自己的职业,哪怕每天工作量很大,哪怕每天都很辛苦,他是乐在其中的。关禾想了想自己,当个医生,每天除开工作,就是担心自己的发际线上移,偶尔的假期都在家休养生息,享受早上被生物钟叫醒后还有机会睡个回笼觉。关禾回味了一下,觉得自己顶多还是能够苦中作乐的。
只是,关禾从赵临涛平凡的日常里,还是品出了他对当前□□势的担忧。关禾虽然高二会考以后就没碰过历史,但是这种街上随便找一个人就知道的历史知识他还是清楚的。现在他这样类似穿越的状态,虽然改变不了什么,但多少内心清醒。这时候已经是民国二十六年了,也就是1937年,这年七月七日,发生了卢沟桥事变。
虽然生活总有一些不如意,但日子还不是将就着过了。这样的日子正常且单调,关禾就像看一场没有一波三折的生活剧,还没有爆米花消遣。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的话,那他就真是无聊地观看别人如何过自己的平凡的一生。很快他就不再无聊了。
这一带小家小户比较多,但也有一户张姓的人家,算得上家大业大。据说祖辈上是经商的,这几年跟着别人出海经营,赚了钱,把房子快修了成一条街了。张家人丁兴旺,于是把一条街经营得井井有条。虽然现在的经济并不怎么景气,张家家底厚,依然过得风生水起。
只是,这入冬的寒风一扫,还是把张家那位老爷扫出了凡尘。
老人家无论年轻时候多么硬朗,九十岁高龄了,身体也就经不起折腾。胆战心惊地熬过一个个冬天,今年提前入冬,老人家毫无防备地被风吹了个感冒,于是一病不起,弥留了几日后,撒手人寰。张家一众孝子要恭恭敬敬地把老爷送走,阵仗要搞得感天动地,出个殡几乎惊动整个城的人,喜丧充分发挥了其作用,很好地活跃了老百姓被那压抑的生活压抑出来的丧气。
作为附近的一个口碑极好的跳大神先生,徐飏眼馋张家的财大气粗,推辞不过,被人请去做法事。
赵临涛他家的医馆,虽然最后无力回天,但是没有功劳有苦劳,也被请去围观哭丧作法。
于是,事情从这时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赵临涛跟着小叔坐在张家人布置得白绫飘飘得灵堂里,穿着黑色褂子,听着堂里一众孝子已经开始哭得要死要活,无聊得想滚出去透透新鲜空气。
然后,走了半天神的赵临涛,兴趣缺缺地看着请来的神棍按套路装神弄鬼。
突然,他愣住了。
他看见早就悬浮在棺材板上已经模糊了的白色魂魄,在那人的夸张且毫无章法的动作下,竟然更加洁白纯粹了。赵临涛几乎觉得是自己看久了眼花,他一脸震惊地看着那个其实对跳大神这一业务不怎么熟练的人。于是他看见了那人手里掉价的拂尘随着他的甩动,隐隐有着金光,浅淡得几乎看不见,一圈一圈晕开,那一团魂魄就这样慢慢洗去污垢,变得愈发透明。
大概是小叔发现了自家侄子表情诡异,死盯着棺材顶看,一会儿还看看那神棍,终于看不下去了,于是拍了拍赵临涛的后背:“盯什么呢?被鬼上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