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茫然震撼,越发纷乱。
魔族和人类,好像哪一方都没有错。
如果可以,谁不愿现世安稳,天下太平?
只可惜岁月难许静好。
命运往往阴差阳错。不遂人意,更不遂众人意。
人类与魔族,无可避免却也无可奈何地,要成为宿敌。
莲华抿着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摸着玄螭被削去鳞片的、光秃秃的一段蛇尾。
他想,要真怪罪起来,大概也只能怪这天道无常吧。
“师尊,我知道,魔也有好魔,人也有好人。人与魔的正邪,不能一概而论。”
玄螭“哼”了一声,蛇尾从他的掌心抽出来,忿忿地拍打着地面。
“我不是个好魔,更不是个好人——我就要杀人!”
【我靠,这句经典台词竟然没有用了吗?不按常理出牌?】
莲华随口一句,玉蝉却警觉地抬起了头:【主人,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这分明就是无常记忆还在时,才会有的腔调!
莲华技术性地回避了这个问题:【记起了一些,但不是全部。比如我面对着玄螭,却还是想不起来,你所说的鬼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另一边,莲华调整策略,温声安抚道:“杀尽负心人,也不是不可以。”
玄螭却没有因此缓和,反倒更是激动:
“我连好人也要杀!我要杀尽天下人,把中州大陆变成一个只有真魔的世界!”
莲华一贯巧舌如簧,这回却是真的卡了壳。
他心知玄螭正处在气头上,硬话软话都听不进去。再多费口舌,也是徒劳。
更何况,自从红尘历练之后,他对人间的善恶已有了新的认识。
再也做不到向从前一样违背心意、睁眼说瞎话,对玄螭灭绝人性的理念表示出赞同。
莲华软软地垂下长睫,绞紧手指。
石潭里的池水,折射着流动的波光,倒映在他略带憔悴的脸上,显出神伤。
玄螭冷冷地打量着他此刻的模样——楚楚可怜,欲言又止,并且碍于淫。威、不敢反抗。
……搞得就跟自己欺负他了似的!
玄螭有些生气,却又隐隐的愧疚。
他突然明白了两人之间的隔阂,究竟源于何处。
他不在的那一百年里,莲华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改变。
从前的莲华,满身戾气、对人防备,像是一朵带着刺的艳花,却独独在他面前,绽开纯真而柔车欠的一面。
那样的自私、多疑、而又狠毒的个性,实在是像极了玄螭本人。
爱人的本质是自恋。
他把莲华当做第二个自己来培养。
他们心意相通、意趣相投,考虑问题的思维也相近。
往往默契得无需多言,更不会因为
三观之类的琐事产生矛盾。
所以相处得格外省心,也格外顺心。
那时的莲华,对于玄螭而言,大概只是个信手拈来的小玩物。
纵然最初收养莲华作为容器的打算,已在日久生情中逐渐模糊,但终究还是宠多于爱。
谁会把自己的影子,放在平起平坐的位置?
直到玄螭恍然大悟地发现,那个从前只会追着他跑的小玩物,意志竟也独立了起来。
莲华不再仅仅是自己的徒弟,更成为了别人的师尊。
他见识了红尘的喧嚣,结识了年纪相仿的玩伴,有了属于自己的缤纷天地,不必终日生活在师尊的羽翼之下……
玄螭不知想起了什么。千疮百孔的蛇尾,向前小小地戳了一下:
“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
莲华茫然地抬起了头:“……啊?”
玄螭紧盯着他。泛着森森寒意的蛇尾,缓缓勾上了他的月要月支。
莲华被冰凉陡然刺激得一哆嗦,如梦初醒地道:“不丑……师尊在我眼里,是最好看的。”
玄螭凑近了些,眸光幽深,咄咄逼人:“那我从前丑吗?”
蛇尾在月要上绕了三圈,像是要将人整个箍住一般。
莲华略有些喘不过气,很艰难才扯出一个笑:“当然不是。”
玄螭用鼻尖抵住了他,闭上眼,掩住眼眸深处的酸涩与无奈:“我是不是很老了?你会嫌弃我吗?”
蛇尾越缠越紧,像是要把莲华从中勒断。
莲华忍受着内脏被挤压的痛感,双手徒劳无功地向下推拒,企图挣开那条米且壮蛇尾的束l缚,反倒越陷越深,姿态如同献祭。
“不、不会的……我不会的,师尊你先放开……!”
玄螭略微松开了蛇尾,语气却更是严厉:“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变心呢?”
莲华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惊喘着气,脸色白得发悸,心虚地偏过头去。
双方沉默不语。
玄螭忽然笑了起来。
笑意落寞,竟真的像是苍老了许多。
他总把两人之间的分道扬镳,归因于那后山闭关的百年里,有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闯入了莲华的视线。
但其实,他错过的又岂止百年?
玄螭缓缓地握住了莲华的手,感受着对方掌心传来的僵硬,一字一句说道:
“有些事我不必说,但你迟早会得到答案。”
“人在红尘,即是业障缠身。你只需记得,我恨天下人是真,爱你也是真。”
莲华一时怔忡,美艳得不似凡俗的脸上,浮现出茫乱无措的神情。
他无意识地向后仰了仰头,避开那道令他心神一颤的火热视线。
有句话,他不知当不当讲,但却呼之欲出:
“师尊……其实这世上,也有好人。”
玄螭忽然怒极,将他扌安倒在地。
后脑勺磕上冰冷坚硬的瓷砖,莲华眼前一片眩晕,五官吃痛地皱了起来。
玄螭眯起了竖瞳,单手将他抵在地面上:
“你在怕我?”
他实在受不了莲华对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明明没有表现出厌弃,却比厌弃来得更让他憎恨。
莲华不再是那朵幼小的、美丽带刺的花,却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朵真正的莲。
出淤泥而不染。面含悲悯,心怀苍生。
和那些伪善的诸天神佛
如出一辙。
让他这个生长在地狱泥沼里的存在,既羡艳、又自卑。
爱极恨极,满脑子只剩下恶意而偏执的想法,要拉着对方共沉沦。
莲华疯狂地摇着头。
却在黑蛇仿佛有生命般的尾巴尖,带着鳞片刮擦的刺痛、口勿上他的锁骨时,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恐惧。
“我不会害怕你的,师尊、你等一下,先听我解释……呃啊!”
玄螭握住莲华因为脱力而格外柔车欠的手,拢向了属于蛇类的↓身。
本该再熟悉不过的器棺,却因为多出了一个相同的存在,而格外惊悚。
莲华艰难地口因了口因口水,联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害怕得不敢有任何动作。
玄螭低下头,银色的发丝从后背流泻下来,垂在莲华的月匈前。
他伸出蛇信,添舐过莲华因为绝望无助、而细细发颤的眼皮。
分叉的濡红舌l尖,甚至在他的眼窝里打了个旋,让莲华生出一种即将被獠牙刺穿的错觉。
玄魑的兴l奋和愉l悦。
“那就证明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