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轻摇羽扇晃进拭邪殿的殿门,好言退散了仆从,挽着百烟去找渐沉月。已经有人去通报了:“无上魔尊特来拜访魔君,魔君还请……”一类的话,渐沉月心道这家伙真闲。冷冷令退了仆待,将手中那杯酒放在案上。案下、乃至满室,雪沾了血酒芳香,此为鸩酒。
天堂鸟耀眼,寓意好得很。严格来讲,这里不是拭邪殿,而是拭邪殿地底的密室。他自言自语一句师兄你可别被死,扇灭了阴冷烛火便疾身离了密室,寝室里似乎半点看不出连接了密室的地方。渐沉月才坐下,就看见西江月微微含笑挽着百烟摇着羽扇逛街一样踱方步穿过珠帘走进来。魔族人不拘礼数,个个去了神界都要恶心得吐血回来,是以西江月费了大劲才让百烟莫要见了谁都行礼。渐况月拉开两个凳子,淡淡道:“何事,师兄。夫人好。 ”
“嗯,我就爱听你叫我师兄,哎?这一串新装饰不是……你该不会想拿鸠酒做掉人吧。师弟,我还是希望你善良些的,你说是不是啊烟儿你最善良不过。”
“夫人所言甚是。”
百烟略羞怯,不行礼使罢,当着人家面秀恩爱?
还好西江月善解人意,跟她坐下来后便没再跟她明里暗里。西江月给渐沉月倒着茶,一副很照顾师弟的师兄模样:“阿沉,近来你过得怎样?”
“师兄云游济世,不必管我。”
“你干嘛天天这么冷淡。好啦,我跟你说,我发现我真是个人皮偶爱好者。虽说剥皮做偶真是不该,但是那些人偶体内的血是真血,我一天吸三个打烂几个充难民粮真的很赚。既可杀敌,又可少杀些人,一箭双雕岂不美哉。”
“……你说得对。”
西江月思衬片刻,又问:“师弟,假如你有一天能手刃了人偶师,或者像他这样的人,但你又跟他是至交,他也不曾对你下手。这样的情况,你是否下得去手”
“师兄,发生何事。又夜观天象”渐况月品茶,看着藏海月衣袖上的银白天堂鸟。西江月微颔首:“嗯,而且天象似在普诉我,我未来会为现今至久远以后的祸世灾星所逼,而那灾星也岌岌可危。这两颗星我早有观察,缠绵得很啊——莫非我算的那卦中说我身边有祸是真,我无意间交了损友了?”
“师兄。你是来试探我吧,”渐沉月缓缓放下茶盏,抬眼望向西江月。
后者蹙眉,“小沉月,不要乱说!我才不会怀疑你,因为你是我的师弟。你这么警惕我,魔尊之名要是碍到了你,你把我……”
“看。解释如此之多,便是掩饰。师兄,拭邪殿请静,勿再多言喧器。”渐沉月漠然道,“我说笑的。”
“……你这样一副面瘫冷脸,吓都吓死个人了,你说笑?!一点也不好笑。小沉月,你心机太重了,要头疼的。你够聪明了,别担心那么多,要是有什么需要作长篇筹谋的大计策你叫我,我不会害你,既使我得去害人——我不像你想的那样普良。”
渐沉月摇摇头:“师兄,你太白了。比雪都白,善良到了竟不觉自己善良的程度。人偶师将很乐意把你这种人做成艺术藏品。”
银发紫眸的人偶,一定极其好看。
蒹葭的头越来越痛。仿佛有根弦拴在她脑子里把它绞成一团,现在那根弦快要断了,一断,所有被尘封的记忆都要回来。
朱砂泪痣,暗红,塌了的安朝东宫,十五六岁的少年,装糖球的锦囊,突然找不见,水晶清脆,彼岸花,绛红。
“若能再来找你,我将以曼珠沙华为信。只是,他大概与我并不很相似。”有这么一句话,终于水落石出。
君随弈彼时正跟自家养的宵华仔并排坐着,威逼利诱之下只好帮她批文书。也许这一段时期死的人都很疑感为什么冥女有个哥,而且旁边摞了半人高的奢靡碟子,上面净是糕点。灵魂又吃不了东西,君随弈那时也还没有像后来双棠那样碰到什么就附上什么的主意,只觉盯着这堆赏心忧目。
尔后,一只白纱样的巨手竟凭空而现,把君随弈整个握住扯了出去。君随弈眼前一阵天昏地暗,早己麻木的知觉忽江水决堤般涌来,痛感、晕眩感,似乎渐渐明晰起来,他闻见了点新鲜的泥土气息。自己胸口原先的伤口似乎已经被修复了,君随弈终于吸入了一口空气,他感觉到自己被一双颤抖的手扶着坐起来。
“居然真的可以!你怎么样,能听见我说话吗”
君随弈看见了蒹葭,大呼一声:“杀了沙华王的大胆逆贼!来人啊!”喊完了还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
蒹葭拍着他的背给他渡灵元,“我不生气,也不想笑。君!随!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会死!”
“天和道我怎么回事!你动的手!”
蒹葭把他拽得站起来,好不容易忍下那句你让我动的手。“我的错,是我不好,行了吧!歌歌!”
同一时刻的九重靡塔顶层,毋饫泡在血泉里紧随君随弈之后苏醒。他舒一口气,枕到涂金泉沿上,忽打个哈嚏。
“谁叫酹者呢。”
君随弈并不知另一边所发生之事,只疑道:“哥哥”
“没事。”
“啊,我倒要问了。之前你先说我是某某人,又说我根本不是某某人,现在又是要闹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