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像是找到了。
君随弈还没来得及尝尝岸儿的手艺,便看见一具浑身是血的躯体撞烂了一侧雕花窗,裹挟着垂下来的红缎子坠落到地上。岸儿吓了一跳,君随弈没看清是谁,不过还是闲庭信步走去执一角将红缎子扯走。
血糊了玄衣和俊容,但是君随弈还是浑身都震悚了。他一下子僵在原地,宛如一尊被推倒的石像。岸儿喊了一句什么,然后自己摔跪在了地上将棠玄羲托起:“……哥!棠玄羲!”
棠玄羲气若游丝,缓缓将眼睛睁开一条模糊的缝。君随弈看见了他心口直接将心脏贯穿的桃花花瓣和无数深可见骨的伤口,胸口被剜出了元丹的创处仍在汩汩淌血。
累积了多久的伤这一刺激全部爆发,君随弈感到眼前发黑,蓦地吐出一口血。
“阿……弈,快走……”棠玄羲仿佛费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说出来这一句话。
“你……给我闭嘴!是谁?!”君随弈气血上涌,刹那祭出碧血猛一下划开自己左手手腕把血往他身上洒,试图挽回哪怕一点点生机。
棠玄羲眼中有泪,淌了下来跟血混在了一起,珠子一样坠到地上。
“求你,别……浪费血了,走。阿青,已,已经……那人是……”他说到这里却忽然回光返照一样完完整整地说出了六个字:
“我绝对不相信。”
“三哥已经怎么了?!这世界上竟然有人能把你打成这样,咳咳……”君随弈咳着血,想要把他抱起来带走,却完全没有力气,还是吼道:“不止一个人,肯定不止一个人,有多少都来,我……”
鲜血滴滴下坠,溅出艳丽无匹的彼岸花。
“我把他们统统杀了!一刀刀地剐了!究竟是谁!?”
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他是谁。那人慢条斯理走进来,湛蓝眸瞳,衣上漫血。
“你……!”
温声言语。“双棠,着实有些碍事啊。”
君随弈猛一咳嗽,抬手去捂,拿下手时看见手上的血竟然是黑的,上面似乎还有无数张狰狞的鬼面。头昏目眩,所以没有看见“卿画晏”刹那的动摇。卿画晏看得见,他只是拼尽全力也无法摆脱控制。只能听着这样的语句从自己口中说出:“那位新娘似乎也要去找阿宵报道了啊。”
君随弈眼中的光正在消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暗淡下去。他最后的那一点理智在感觉到棠玄羲颤着手抓住他的手臂,尔后完全没了一点动作,松下去,真个人渐渐变凉以后,就没了。
“……”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玩!”
“好红啊,我好喜欢啊,全部都是艳红艳红的啊!血一样啊!取悦我吧,啊哈哈太好玩啦!我好想哭,啊哈哈哈哈哈哈,我哭出来了,安慰安慰我吧,好不好?!”
此刻恰好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忆暗香将棠玄羲轻放在地上,边大哭边大笑着将他的眼睛抚阖。
不复卿,也就是渐沉月竟然跟着笑了。他右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癫狂地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得浑身使不上劲瘫在树干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志同道合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是难得啊!
原来你也是啊!普天同庆啊,喜闻乐见大快人心啊,真是相见恨晚啊!
忆暗香大哭着摔跪下去,“哥哥,哥哥你真是太不爱我了,你怎么能死呢,而且还是在我面前死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好绝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哥哥你回来,哥哥我不想你死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子哥哥是不是你杀了他,你好生狠毒啊,哎你也在笑啊,啊哈哈哈哈真是停不下来啊,太好玩啦太好玩啦太好玩啦,哥哥我要杀了你,但是我爱你啊,我爱你们,我爱的人杀了我另一个爱的人啊所以我该不该杀了他报仇呢这真是一个难题!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这真是前所未有的有趣,啊哈哈哈哈,我从来也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我感觉太好了,太好了,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啊真的好喜欢,我从来也没有这么快乐过啊,哥哥,我的血好不好看啊,美艳吗,红吗,是不是最适合我的颜色啊——”他把手放在已经开始迸裂的伤口上没有痛感一般狠狠一抹,哗哗啦啦,地上净是蜿蜒流淌的暗红,他手上涂满了淋漓的鲜血。陶醉地抹将上唇,忆暗香抬头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和正向下流着血的食指指尖,仿佛将盛了西域猩红葡萄酒的透明琉璃镶金酒杯高举对月,闲闲晃荡着欣赏那诱惑的颜色。